“呀，真是久等了。”
【伊蒂斯手里提着一个小型的竹篮，自己重重地‘落’在餐馆的软座上。篮子里的东西相互碰撞，发出一种特有的脆响。】
【伊蒂斯抬头看见对面充满怀疑眼神，不禁笑了出声。】
“怎么的，帮你提高酒量。”
【伊蒂斯说着将篮子里的两个瓶子就是往外拿，眼角却是瞥见对面的人要起身离去的剪影。】
“欸，欸欸。别走啊，不是酒，不是酒啦。”
【伊蒂斯碰了碰瓶子，里面盛着的是新鲜的牛奶。】
“就是不知道你喝不喝得习惯，新鲜的牛奶总是有一种腥味。”
【伊蒂斯打了一个响指，一只在桌边候着的服务员识趣地带着纸条走近厨房。这是个温和的小餐馆，用来犒劳一下把自己扛回去的可靠的伙伴，对于没什么资金的伊蒂斯，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重新回到座位上，放好餐布。我知道，伊蒂斯是一位追求快乐、勇敢无畏的女士。她的想法总是难以捉摸，不难得知这似乎是伦敦人的通病。她贴心地记住了我的“爱好“，酒吧的那杯调酒用的、油腻的、第二天引发腹痛的杏仁奶。转念一想，记住这种细节对于当时喝醉的她来说像是一件不可能的任务，或许我该为此感谢她，表现得体面些。
菜单上的描述显得十分简要，令人心生好感。一碟沙拉，烤鳕鱼和淋上柑橘酱的德比郡奶酪足以慰藉我的心情。既然是在平和温馨的环境下用餐，我愿意放松一点警惕。更何况，没人想用酒杯盛牛奶。
“你的诚意我能领会。其实，我不介意你点一杯健康的佐餐酒，他们的香槟看起来很不错。”

“佐餐酒啊……听起来也不错。”
【苏利文对于带来的牛奶似乎并没有表露出特别大的兴趣，从餐盘上桌到现在也只抿了几小口。倒是时候换点合适的饮料了。】
【这里的佐餐酒似乎还不错，小妹看到伊蒂斯的手势，也配合地去倒了两杯漂亮的轻饮。】
【‘不过他真的会喝酒吗。’上次在酒馆里，苏利文老实巴交的形象简直深入人心。】
“呜…你需要……果汁吗？”
【伊蒂斯一边对付着盘子里的牛肉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需要吗？果汁。”
【第二次提问显得比较利落。】
【气氛还是比较温馨的，虽然两人之间的对话并不算太多，但是也不至于到了跟这氛围格格不入的地步。】

在接连的“逼问”之下，我只好放下刀叉谨慎地对待她的问题。镇定地清了清嗓子，我拿起那杯盛着金色酒液的玻璃杯，抿进一口。丰富的小气泡在唇齿间轻盈地碰撞，发散出一种温和的葡萄甜味。
“没事，在我眼里这种程度的酒和牛奶没有区别。”
重新拿起刀叉，随意地挑起一颗蔬菜丁放入口中，慢悠悠地咀嚼。想到伊蒂斯方才尴尬的表情，嘴角止不住悄悄上翘。
“多莉丝最近还好么？”
也许我还想问关于另外一个人的事，只不过现在不是合适的时机。

“多莉丝吗，她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呢。”
【似乎听她提起过？血族，什么的。不太清楚，也没什么好说的。】
“似乎引荐多莉丝来骑士团的那位，有比较重要的事情让她办。”
【盘里的佳肴还余一半，伊蒂斯已经渐渐地有了饱腹之感。这个餐馆的分量确实是实在。】
【抬头看了一眼笑意还未褪去的苏利文，似乎还有什么别的话没有说出来。伊蒂斯虽然不清楚是什么，但是既然提起了多莉丝，应该是跟骑士团有关的事情。】
“最近团里还挺好的，相处都很融洽。”
“倒是你回去了之后就没有人答应跟着我去逃课了，一个人逃课可没意思了。”
【说着挑了一下眉。】

听起来，共同经历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的两位女士都过着平静的生活，和从前一样。如我预料，她们没有收到任何惩罚，因为优待女性成员是骑士团内暗中达成的共识。我似乎是这场事故中最大的罪人——带着两名未婚女性醉酒狂欢、夜不归宿。我还记得克雷西安爵士当时气歪的胡子，还有团中弟兄们促狭的笑。如今事件已经平息，我也最好把自己的“风流史”翻过页。
极轻地叹了口气，再次端起香槟抿了一口。听伊蒂斯谈论多莉丝近期做的事，令人哑然。我不应该多话。不过，让多莉丝办事？任用如此天真的女孩？她的雇主肯定是个好人兼傻子。至于伊蒂斯接下来的话，更令人哑然。
招了招手令侍者撤下主食，送上甜点。
“我也很怀念那段时光，只可惜的确没有下次机会了。”
我在心中默念道，幸好如此。

【眼前人的表情似乎表明了他微妙的立场，确实拉着一个老实巴交的年轻人不学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是确实很有趣啊，难道不是吗。】
“确实不会啦，有点遗憾呢。”
【伊蒂斯开玩笑一样地拖着长音。】
“早知道我应该先带你们去果园，然后马场，郊区，夜市……”
【用手中的叉子在盘子里面一边列举一边点着盘里块状的水果。正好跟我列举的地点一样多。抬头看一眼苏利文，没啥反应，也不知道是一点都没有听还是已经对我这种跳脱的把戏产生了抵抗能力。】
“说起来我比你们都要大很多呢，虽然不能说是长辈，但是感觉还是一副为老不尊的样子。”
【还真是有自知之明啊。面前的人的眸子似乎是这样说的。】
“这个城市里有我这把年纪的人似乎都很老成的样子呢。”

撤下主菜，就轮到了我最期待的环节。我垂下头，认真地用甜品叉骚扰着我的奶酪，等到这奶白的方块被我折磨得四分五裂、毫无尊严，我才将它的“尸体”就着橘色的甜酱放入口中。当我完成了这件事，注意力就回到伊蒂斯身上了。这似乎是第一次，她在用属于长辈的口吻对我说话。虽然我不太习惯，但并不觉得讨厌。她的话里没有天崩地裂一般的说辞，也不像我的姨妈贝齐那样惺惺作态令人作呕——伊蒂斯与她差不多一个年纪。
“的确。我所知道的和你在一个年龄段的女人们，都已经嫁作人妇，在家养育孩子。”
我直视她的眼睛，真诚地与她交换意见。坦白说，我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弥补她的感伤，我斟酌了很多句子。
“但是选择成为骑士，你比很多人都勇敢、正直。无论如何，你都值得我的肯定。”
我认识那么多骑士团里的女孩，包括我最喜欢的那一个，她们身上都有这样的特质。

【听到当面人的说法，还低着头的伊蒂斯轻声笑了起来。】
“啊呀，啊呀，被你夸赞了呢。过奖过奖。”
【这时候的伊蒂斯又是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了。总的说来，她还是非常喜欢听别人夸她的。当然那些假惺惺的套话除外了。】
【当然，这种事情并不常有，更多的情况是以感谢的形式出现。像现在这样的情况，也算得上是稀奇。】
【温和的甜酒已经见底了，与此同时，点心也变得越来越袖珍。伦敦午后的太阳在这个时节仿佛蒙着一层雾气，漂亮而不失风度。餐馆里温热香甜的气息让人不想离去，但是不论是伊蒂斯，还是苏利文，应该都有自己的事情需要处理。】
【没错，作为一个整天摸鱼打混的小骑士，也是有远离午餐的理由的！】
【咱还有下午茶啊！】
“今天是很棒的一天呢。”
【伊蒂斯站在小餐馆门口看着与自己相反方向行走的苏利文】
“那，下次再见。”

伊蒂斯稳当当地把那些话接过，我的耳根有些发热了，我不是那么擅长赞美他人。但是说出去的话不能收回，我便继续折磨我的奶酪，它任我撒气，不像伊蒂斯那样伶牙俐齿。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和它很像，都是逆来顺受的家伙。
“这没什么。”
我在短暂的沉默中迅速享受完了甜点。我不知道该对这顿午饭做何评价，其实，我还不够了解伦敦这个大城市。为什么年轻人更青睐这种餐厅，而不是自家的厨师？外面的厨师值得信任吗？本着一颗自我探索的心，我没有向伊蒂斯或者任何人提出这样的问题。总该有那么一天，我会理解的。
“谢谢你，饭很可口，我也许会常来。”
就像达恩礼教给我的那样，获人赠马莫挑牙口。帐是她结的，我总不能挑剔。
“再会，伊蒂斯。”
我冲她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