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时节，天气渐渐和暖，小圣贤庄里的竹林深处偶有微风拂过，却还尚留一丝凉意，林中不时有三两鸟雀不安分地喳喳叫着，给这林间又添了些许生气。
就在这竹林中的一方简单的青石桌前，张良面对着一副棋盘，手里随意地摆弄着棋子，似是在等着谁来。
不一会儿，竹林里传来微微的响动，缓缓走来了一人，紫色衣衫随着微风翻飞，含笑的眉眼，依稀仍是当年张良记忆中的模样。
“子房。”
“韩兄，好久不见。”
“你我之间，就不说什么客套话了，既然今日约定对弈，子房可要使出真本事啊。”
“一定。”张良浅浅笑道。故人相见，张良难免颇多感慨。然既是约定对弈，自当全神贯注。心里的种种情绪暂平，张良引韩非坐下，对弈即将开始。
二人执棋，韩非先行。
棋局开始，韩非便步步凌厉，每一子都带着攻势，直插要地，试图在开始的布局中占得绝对的上风。
“子房，你是怎样看待法家的？”韩非再落一子，依旧攻势凌厉。
“总体看来，严苛有余，宽仁不足。”张良在韩非的攻势下并不显慌乱，虽然布局之初并未占得先机，但防守布局十分精巧，滴水不漏，也没能让韩非占得便宜。
“天地之法，执行不怠，哪怕没有国家的依存。如此何来严苛有余？”韩非看向棋局，皱了皱眉，却依旧采取攻势，犹如利剑，向着张良布下的防守刺去。
“法的贯彻，乃为安国定邦。若法的实行不能让百姓安定，如何不是严苛？”张良依旧防守，如同坚固的盾，又似轻而软的棉花，使人无从着力。
“法立规矩，术明忠奸，势定万民。天下皆须有法，以术、势结合，难道不是定天下之法？”利剑依旧不放弃攻势，每一子落下，都力图让自己多一分优势。
“法若过苛，则矫枉过正；术若过邪，则难辨忠奸；势若不正，则万民难安。良以为，顺民心者，方能定天下。法，是必须且必要的，然而现在的秦国，将法推向了极端，民心难定，必不长久。”棋至中盘，张良逐渐找到了韩非的破绽，局势悄然改变。
“哈哈，子房，你果真是难得的俊杰，我真是没看错你。也许吧，无论是我，还是李斯，我们都把法看得太重了，也许正因如此，再加上我当初确是过于轻狂了些，才会有后来种种吧。”韩非轻笑。他的棋势突然不再那么凌厉，虽仍保持攻势，但和缓许多。
韩非一席话似是在张良的心中投入了一颗石子，荡起浅浅的涟漪。他浅浅掩饰过心绪的波动，接着韩非的话答道：“韩兄谬赞了，这也只是良的一些短浅见识。韩兄的担当抱负，良素来敬仰，良亦清楚韩兄意图用法挽救韩国的志向，是韩兄让当初的我觉得有了方向，觉得这是一条路，也正因此，良才会加入流沙。法，确实是一种无形而又强大的力量，只可惜当时的韩国已经再无挽回的余地了，哪怕是法也不够，更何况韩兄一直未得信任，也没有推行法的空间。而到了现在，我却似乎又看到了另外的东西。无形的力量，不只是法，民心民力，是比法更强大的力量，也是最可宝贵的东西。民为贵，君为轻。秦国以严刑苛法迅速强大，最终吞并六国，然而民贵君轻的道理，秦王不懂。所以，我希望能凭自己的微薄之力，找到一个懂得民贵君轻的天下的王。”张良轻叹，手中的棋子缓缓落下，依旧有章有法。
“子房，看样子我当初真没有说错，你还真是比我更适合在桑海读书。你的头脑本就在我之上，而儒家，似乎给了你更开阔的眼界与胸怀。也许当时的我，还是有些狭隘，然而我从来不曾后悔。有时候我也常想，究竟是天命难违，还是人定胜天。最终我还是觉得，人生在世，哪怕难逆天意，若不与天一搏，又怎么知道究竟能不能成功呢？只可惜，最后我还是失败了。”韩非道。棋子轻落，势头却突然又变得凌厉起来，颇让张良有些措手不及。
“韩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良佩服之至。我曾想过，我能否做到如此，却发现，我终究是难以做到。或许这就是我的弱点，亦或许，我真的是在逃避。但我相信，我终究能找到那个属于天下的王。”张良很快稳住了局势，带着坚定，稳扎稳打。
棋局渐进尾声。随着张良一子落下，最终，竟成了和棋。
看着棋盘上留下的劫，韩非笑道：“你说的没错，你现在无论是智计还是眼界，都已属顶尖，只是你太念情义，有时候难以放手一搏，就像这盘棋，若你的对面不是我，你当能取胜。当然了，我不可能让你舍弃对墨家和小圣贤庄的感情，只是不要给自己过大的包袱，你的成就，将无可限量。”
“良谢韩兄提点。”张良拱手。
“天下，本就是一盘棋。这盘棋将走向何方，就看你们的了。”韩非起身，一边冲着张良摆了摆手，一边转身离去，身形很快就消失在了竹林之中，只留下张良仍在原地。
……
“子房，快醒醒。”
张良猛的睁眼，映入眼帘的，是颜路有些无奈的脸。
“师兄？”
“你呀，怎么就在这里睡着了？这两天你总出去，想必太累了吧。既如此也不好好去休息在这里研究什么棋，也真是不知道照顾自己。”颜路无奈摇头。
张良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自己这两天压力太大，一个人来竹林，本为放松，顺便研究一下一盘棋，却不曾想，竟在这里睡着了。
张良难免有些怅然，韩兄，终究是再也不会回来了。可那场梦竟是如此清晰，甚至有些庄周梦蝶般虚实难辨之感。浮生若梦，又有谁能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梦，还是现实呢……
身处如此乱世之中，每个人，在成为弈棋者的同时，也不过是一颗棋子。人的力量究竟能有多大，是一个无解的问题，张良明白，现在他所能做的，只是把眼前的一切做好，把自己的那个理想实现。
“多谢师兄，良没事，不过本是过来放松，不曾想却在这里睡着了。”张良道。
“哎，你也别太为难自己，让自己承担太多。我说过，我相信你所做的，一定是重要而且必须要做的事，小圣贤庄也永远会在你的身后。”
“多谢师兄，良会注意的。对了，我还有点事情，多谢师兄叫我，我得出去一趟。”
“好。保重好自己。”颜路道。
“良会的。”张良向颜路行了一礼，走出了竹林。
……
“墨家和流沙的各位，抱歉，良来迟了。”
就在这竹林中的一方简单的青石桌前，张良面对着一副棋盘，手里随意地摆弄着棋子，似是在等着谁来。
不一会儿，竹林里传来微微的响动，缓缓走来了一人，紫色衣衫随着微风翻飞，含笑的眉眼，依稀仍是当年张良记忆中的模样。
“子房。”
“韩兄，好久不见。”
“你我之间，就不说什么客套话了，既然今日约定对弈，子房可要使出真本事啊。”
“一定。”张良浅浅笑道。故人相见，张良难免颇多感慨。然既是约定对弈，自当全神贯注。心里的种种情绪暂平，张良引韩非坐下，对弈即将开始。
二人执棋，韩非先行。
棋局开始，韩非便步步凌厉，每一子都带着攻势，直插要地，试图在开始的布局中占得绝对的上风。
“子房，你是怎样看待法家的？”韩非再落一子，依旧攻势凌厉。
“总体看来，严苛有余，宽仁不足。”张良在韩非的攻势下并不显慌乱，虽然布局之初并未占得先机，但防守布局十分精巧，滴水不漏，也没能让韩非占得便宜。
“天地之法，执行不怠，哪怕没有国家的依存。如此何来严苛有余？”韩非看向棋局，皱了皱眉，却依旧采取攻势，犹如利剑，向着张良布下的防守刺去。
“法的贯彻，乃为安国定邦。若法的实行不能让百姓安定，如何不是严苛？”张良依旧防守，如同坚固的盾，又似轻而软的棉花，使人无从着力。
“法立规矩，术明忠奸，势定万民。天下皆须有法，以术、势结合，难道不是定天下之法？”利剑依旧不放弃攻势，每一子落下，都力图让自己多一分优势。
“法若过苛，则矫枉过正；术若过邪，则难辨忠奸；势若不正，则万民难安。良以为，顺民心者，方能定天下。法，是必须且必要的，然而现在的秦国，将法推向了极端，民心难定，必不长久。”棋至中盘，张良逐渐找到了韩非的破绽，局势悄然改变。
“哈哈，子房，你果真是难得的俊杰，我真是没看错你。也许吧，无论是我，还是李斯，我们都把法看得太重了，也许正因如此，再加上我当初确是过于轻狂了些，才会有后来种种吧。”韩非轻笑。他的棋势突然不再那么凌厉，虽仍保持攻势，但和缓许多。
韩非一席话似是在张良的心中投入了一颗石子，荡起浅浅的涟漪。他浅浅掩饰过心绪的波动，接着韩非的话答道：“韩兄谬赞了，这也只是良的一些短浅见识。韩兄的担当抱负，良素来敬仰，良亦清楚韩兄意图用法挽救韩国的志向，是韩兄让当初的我觉得有了方向，觉得这是一条路，也正因此，良才会加入流沙。法，确实是一种无形而又强大的力量，只可惜当时的韩国已经再无挽回的余地了，哪怕是法也不够，更何况韩兄一直未得信任，也没有推行法的空间。而到了现在，我却似乎又看到了另外的东西。无形的力量，不只是法，民心民力，是比法更强大的力量，也是最可宝贵的东西。民为贵，君为轻。秦国以严刑苛法迅速强大，最终吞并六国，然而民贵君轻的道理，秦王不懂。所以，我希望能凭自己的微薄之力，找到一个懂得民贵君轻的天下的王。”张良轻叹，手中的棋子缓缓落下，依旧有章有法。
“子房，看样子我当初真没有说错，你还真是比我更适合在桑海读书。你的头脑本就在我之上，而儒家，似乎给了你更开阔的眼界与胸怀。也许当时的我，还是有些狭隘，然而我从来不曾后悔。有时候我也常想，究竟是天命难违，还是人定胜天。最终我还是觉得，人生在世，哪怕难逆天意，若不与天一搏，又怎么知道究竟能不能成功呢？只可惜，最后我还是失败了。”韩非道。棋子轻落，势头却突然又变得凌厉起来，颇让张良有些措手不及。
“韩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良佩服之至。我曾想过，我能否做到如此，却发现，我终究是难以做到。或许这就是我的弱点，亦或许，我真的是在逃避。但我相信，我终究能找到那个属于天下的王。”张良很快稳住了局势，带着坚定，稳扎稳打。
棋局渐进尾声。随着张良一子落下，最终，竟成了和棋。
看着棋盘上留下的劫，韩非笑道：“你说的没错，你现在无论是智计还是眼界，都已属顶尖，只是你太念情义，有时候难以放手一搏，就像这盘棋，若你的对面不是我，你当能取胜。当然了，我不可能让你舍弃对墨家和小圣贤庄的感情，只是不要给自己过大的包袱，你的成就，将无可限量。”
“良谢韩兄提点。”张良拱手。
“天下，本就是一盘棋。这盘棋将走向何方，就看你们的了。”韩非起身，一边冲着张良摆了摆手，一边转身离去，身形很快就消失在了竹林之中，只留下张良仍在原地。
……
“子房，快醒醒。”
张良猛的睁眼，映入眼帘的，是颜路有些无奈的脸。
“师兄？”
“你呀，怎么就在这里睡着了？这两天你总出去，想必太累了吧。既如此也不好好去休息在这里研究什么棋，也真是不知道照顾自己。”颜路无奈摇头。
张良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自己这两天压力太大，一个人来竹林，本为放松，顺便研究一下一盘棋，却不曾想，竟在这里睡着了。
张良难免有些怅然，韩兄，终究是再也不会回来了。可那场梦竟是如此清晰，甚至有些庄周梦蝶般虚实难辨之感。浮生若梦，又有谁能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梦，还是现实呢……
身处如此乱世之中，每个人，在成为弈棋者的同时，也不过是一颗棋子。人的力量究竟能有多大，是一个无解的问题，张良明白，现在他所能做的，只是把眼前的一切做好，把自己的那个理想实现。
“多谢师兄，良没事，不过本是过来放松，不曾想却在这里睡着了。”张良道。
“哎，你也别太为难自己，让自己承担太多。我说过，我相信你所做的，一定是重要而且必须要做的事，小圣贤庄也永远会在你的身后。”
“多谢师兄，良会注意的。对了，我还有点事情，多谢师兄叫我，我得出去一趟。”
“好。保重好自己。”颜路道。
“良会的。”张良向颜路行了一礼，走出了竹林。
……
“墨家和流沙的各位，抱歉，良来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