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五】
等田子云醒来的时候,她正躺在一间客栈的床上。房间很小,除了一张床、一张木桌,两张凳子外,实在找不出其他的东西。
她在床上痴痴坐了半晌,喃喃道:“暗理说,中了毒针,我现在应该是死了啊…”
刚要下床,只见黎患之坐在地上,半倚着床边,深深睡去。此时的他脸上不仅没了血色,还多几分黑气,显然是中毒之相。
她晃醒黎患之,道:“胆小鬼,起来啦!是谁救了我们?”
黎患之艰难睁开眼睛,道一声:“你醒了。”就起身向屋走去。
田子云道:“你还没回答我呢!是不是昨天杀死绝命毒师的大侠给我解的毒?”
黎患之似是而非地点点头,而后推门出去。心想,我杀的绝命毒师,我解的毒,可惜我不是你口中的大侠。
田子云只觉他态度傲慢,也不理他,想要起床,又觉头疼欲裂,只得暗自怄气。
不一会,进来一个老妈子,端来一些粗茶淡饭。田子云腹中饥饿,也不管好吃难吃,只顾低头大嚼。
老妈子笑道:“醒了就好!你不知道你生病的这七天,你相公可是辛苦死了。”
听到“相公”二字,田子云差点没把饭喷出来。但她还是好奇,便问:“他都做了什么?”
那老妈子睁大了眼,一脸正经地道:“你们没钱住店,他就在客栈里打杂还债,从早上干到晚上,真是一个顶俩;你们没钱买药,他就卖了自己的马;这些日子里,日日夜夜,几乎没停下来啊…”
老妈子唠唠叨叨说了一大通,后来的田子云也没听进去,她心中生出一股暖流。那是一种漂泊多年,不敢过多奢望的感觉。而这种感觉,竟来自一个不知道名字的陌生男子。
田子云突然满脸红热,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怎么的。
等老妈子出去,她拿着一个窝窝头出去,来到了磨坊。黎患之正在一口大磨前,一步一步地推磨。推一阵,他歇一阵,石磨吱吱呀呀,却不刺耳。田子云脑海里突然冒出个想法,要是能摆脱打打杀杀的生活,过这样平淡的日子也挺好的。
想法转瞬即逝,她上前接过石磨,把窝窝头递给黎患之,道:“你歇歇吧,我来。”
黎患之眼圈黑重,轻轻点点头,接过窝窝头狼吞虎咽下去。
田子云一阵心疼,道:“我们并不相识,你却对我做这么多,真是谢谢了。”
黎患之把嘴里那点窝窝头嚼过来又嚼过去,静静听着,也不回答。
田子云知道他脾气古怪,也不强求,道:“过几天就有人来寻我了,到时候再好好谢谢你。”
黎患之还不回答,她推了会磨,再去看时,只见他满脸黑青,气息奄奄。
田子云忙将他扶起,问:“胆小鬼,你还好吧?”心中焦急,竟然哭了出来。
黎患之摇摇头,气息微弱地道:“没事,歇一会就好。”末了加了一句:“陪陪我,我冷…”声音微弱,好像没说过一样。
田子云道:“好的,我等你醒来。”说完,紧紧抱住黎患之,就像生怕他被谁抢走一样。
黎患之安然睡去。晨光从窗缝挤进来,在他的脸上幻化幻生。田子云第一次有时间端详他的长相。
眼眸黑若深潭,睫毛长长的,相貌还是极好的。等田子云意识到时,她竟这样痴痴地看了两个时辰。
就在这时,忽听有人敲门,边敲边问:“子云姑娘,在里面么?”
田子云大喜,忍不住叫道:“鲁三叔?”她忙去开门,只见一个山羊胡的中年书生现在门外,手里拿着一根判官笔,笑盈盈地看着她。
田子云把他拉进磨坊,指着黎患之道:“鲁三叔,快帮我看看他,他中毒了。”
鲁三叔看了黎患之一眼,摇头道:“这是中了绝命针,太晚了,救不了了。”他又拉住田子云的手,道:“倒是清魂散拿到了么?你师兄也是危在旦夕啊!”
田子云尖叫一声,道:“我要去救师兄。”刚跑到门口,又扭头看黎患之,面露忧虑之色:“可是我答应胆小鬼要等他醒来的啊。”
鲁三叔道:“他醒不过来了。我们快走吧,子云姑娘,你师兄的命就在你手上了。”
田子云颤抖着点点头,也不敢看黎患之,扭头向外跑去。跑出数步,又像被困住一样,一步也迈不出去。
鲁三叔回来问:“怎么了?”
田子云抱住膝盖,蒙头哭了起来:“我做不到,我不能离开他…”说着,把清魂散递给鲁三叔:“三叔,你拿去救师兄吧。”
鲁三叔接过清魂散,道:“你师兄要是知道这事,会怎么看?”
田子云羞愧地转过头去,捂住耳朵,却听得清清楚楚。片刻后,她为难地道:“可是,如果我走了,我会后悔的。”
鲁三叔点了点头,飞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