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封口打开,拔出软塞,丢掉。阮思思站在旁边,闻见细细的瓶口中,飘出一种奇妙的淡香。
从现代世界到古代世界,阮思思活到今天,如果说有什么事情真正令她震惊的话,除了当初在毫无
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突然经历了穿越,那就只能是眼前这件事了!
阮思思发呆地盯着那白瓶子,她不会认错,那种妙不可言的味道世界上不会有第二种东西能发
出。
那是她今天刚刚碰过的,开封一炷香后,淡香就会消失殆尽,变成真正无色无味的……双生蛊!
“当年他们自愿同食双生蛊,爹炼丹猝死,娘也跟着亡故。我每年来这里一次,从前想不通他们
为什么不能活下来一个,现在……”他停顿了一下,说,“几年前,我在他们的手记中翻到双生蛊的
练法,与我们从前看的大不相同,厉害许多。它既可以让两人同时系明于彼此,也可以稍加改动,
制成另一种蛊水,只让其中一人系命于另一人。我当年炼了一次。思思,你不是不相信我吗?我把命
系在你身上,你就能相信吗?
温若看着她,抓着她的手,站在一座石棺前,棺里长眠的是他的父母。
阮思思声音哽在喉咙里,说不出话来。她的目光在白瓶上闪过,不能直视,遇上温若的视线,又
匆匆避开。在她眼中,那白色小瓶子的存在,像一个大耳光扇在他脸上。
整整一天,她一座在处心积虑怎么把温若的性命连到自己身上,为了自保,她可以不顾他们相处
这么多年的情谊,而同一天,他竟然一人拿出双生蛊,目的却是为了消除她的后顾之忧。
阮思思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无地自容。
她沉在自己的心事里,温若已经催动双生蛊,他托起她的下巴,阮思思怔怔地睁着眼睛,看着他
低下头,他闭上眼,感觉到他的睫毛划过她的脸颊。双生蛊水从他的口中送进她的口中,有几滴顺着嘴
角淌下来,落在脖子上,冰凉冰凉的。
阮思思忽然觉得胸口闷闷的,堵得特别难受。
她用力地挣扎起来,想推开他,温若紧锁眉,强硬地扯开她的手,持续地将蛊水喂过去。
他疯了吗,单方面的系命,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有一瞬间,阮思思觉得眼睛里也有液体要掉下来了。
然后她开始在全身范围内感觉到连绵的疼痛,顺序是这样的:
曲池穴——章门穴——天灵穴——左手右手三阴三阳——左手右脚三阴三阳。
周而复始,循环不止。
温若惊觉她的不对劲:“思思,怎么会这样?”说话的同时,瞬息一指点住了她几个要穴。
阮思思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她脸色大变,心跳狂乱,只知道全身疼得抽搐,喉口发甜,伸手
捂住嘴,血就从指缝间喷出来。她想抓住温若,手脚却突然脱力,像布条一样垂了下去。
温若方寸大乱地抱住她坠下的身子。“如果不想成亲,那就算了!你、你不要开这种玩笑!”
阮思思睁不开眼睛,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变调的声音。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抬起右
手,碰了一下他的脸颊,本来想安慰一下的,但是她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周围的一切都远去,她好像跌进了万丈深渊,没有重心,看不见听不见任何东西。这时候,她的
思维反而异常清晰起来,清晰得简直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经历回光返照。
好多年来,阮思思凭着过目不忘的本领埋在烟雪湖浏览过数不清的书籍,今天身上的痛楚所走的
穴位太有规律,这让她一下子准确判断出自己中的是哪些毒。不是一两种,而是许多种。这些毒素
实在布局得让人拍案叫绝,互相克制,又互相助长,平日里对她毫无影响,可是一旦加入双生蛊,所
有的平衡都会被打破,潜藏的毒素也会同时爆发。
心脏在狂烈地搏动,阮思思全身真气倒流,经脉逆转。
她又想起今天老谷主对她说过的话,如果动手,她决撑不过区区几个时辰。果然是真的,只要毒
素发作,以她对疼痛的惧怕,一定第一时间缴械投降,连撑都不会撑。阮思思自认在烟雪湖生活处处
小心,凡事存着心眼,怎么说也不可能同时身中这么多毒却毫不知情……她猛然间想起来了,有可
能!她十岁偷学化毒法那年,莫名其妙昏过去五天四夜,只有那次是真的不醒人事,当时许多高手
围着她折腾,这么复杂的毒素平衡布局,只有那次的时间足够充裕……
原来,从那么久以前,老谷主就开始顾忌她了啊,阮思思真不知是该后怕还是沾沾自喜。看来她
曾经私自炼制双生蛊这件事,他们也早就看在眼里。为了防止温若被她系命,或者也有小部分是为了试
探她,他们才选择双生蛊作为这个布局破裂的导火索。要是她乖乖听话,所有的毒素都会永远潜藏,
要是她起了疑心,胆敢偷系温若的性命,那么自然会引起毒素集体爆发。
阮思思的呼吸已经很困然了,但是她不肯放弃希望,知道彻底失去意思的前一刻,她还凭借着巨
大的阅读量,在波澜壮阔的知识海洋里地毯式搜索有关身上所有毒素的相关记载,在双生蛊更厉害的
情况下,她不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抽丝剥茧,试图找到破解的妙法,但是——
没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