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夜雨
死就是水消失在水里。
——博尔赫斯
一
夏天常常是骤雨。重重的落在窗前的屋檐上，像是天空坠落下的水流，脆裂而毫无尾音。却有一种直抒胸臆的简捷悲怆，像一个不善言词的人的低吟。
我讨厌无休无止的雨季。灰暗的天空似乎压在脑袋上。
两栋破旧的出租楼之间，总是积起没过膝盖的水，散落的垃圾和石灰片肆无忌惮的游走在水面。冰冷刺骨。
而他，总是在一个又一个难以看清的黑暗里，出去探雨，证实它的存在，然后欣喜而满足的回来，安心睡去。
他告诉我，夜雨是母性的。
这时，他收掉红伞。金色的发丝，弯曲的，一缕又一缕的依附在额头和脸颊上。白色的衬衫，因为湿润而透出大片的肉色。卷到腿肚的牛仔裤下部暗蓝，小腿被雨水浸泡得苍白无力。我把毛巾递给他，他抬起脸来对我微笑，低垂的眼帘下是幽空的瞳孔。
“恩。”他轻声，叹息一样。
雨疯狂的下着。阴湿的天花板在滴水，滴嗒，滴嗒，滴嗒，滴嗒，有节奏的敲击着铁盆，尼康的机械节拍器一样准确。客厅25W的灯泡昏暗摇曳，深浅不一的阴影覆盖在他光洁的皮肤上。
我知道，公寓楼的门前的楼梯已经如约被淹没。如同自己的心脏，淹没在他深谙的眼中。一次又一次，在空洞寒冷的雨夜。
即使一次又一次我所提醒自己，我们只是因为同在一个屋檐下，彼此不算熟悉。
我们不过是彼此生命中微不足道的过客。
过客。也许只是才留下一道刮痕就要离散。
二
他是个靠卖声赚钱的人。我偶尔会去听一听。
他在不同酒吧，一直保留一首歌。
好像是四重唱的民谣。与雨无关。在他的生活中，唯一与水无关的东西。
Once there were green fields kissed by the sun.
Once there were valleys where rivers used to run.
Once there were blue skies with white clouds high above.
Once they were part of an everlasting love.
We were the lovers who strolled through green fields.
Green fields are gone now, parched by the sun.
……
妖娆的灯光打在他身上，似乎脸因此有了血色。眼神清澈明亮，声音低浅，仿佛只是唱给自己听。淡粉的嘴唇微微启合，像在讲述久远的故事。左手握着话筒，右手食指和中指间是修长的烟，烟灰在暗红的舞台光线中凋零，花瓣一样纷纷飘落。
“而现在，我不过只能怀念，我离开了那些生活。我把我生命里的温暖给了另一个人。而那个人却不曾觉察。其实我也很冷，只是我从来不会让他看到。
我唱这首歌，就像是回到了过去。灰蓝天空下的麦田里，未来遥遥无期。
我和过去的人弹着木吉他，唱着歌谣，年复一年。”
回去的时候，天正在下雨。雨滴砸落在我的脸上，无关紧要的轻痛。他的声音像是遥远的星球上传来的，若即若离，如同幻觉。到家门口，他丢下手里鲜红的雨伞，向着积水冲过去。然后在水强大的阻力下奔跑。突然回头叫道：“你真的什么感觉都没有吗？”
声音迅速传到鼓膜里，又经过布满青苔的墙壁的反射，再一次传过来。
你真的什么感觉都没有吗？
你真的什么感觉都没有吗？
恍惚间，看见他幽空的瞳孔里充满悲伤。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说这些。是因为下雨么？但和我无关。
我不过是他生命中一个渺小的过客。尘埃一般。
死就是水消失在水里。
——博尔赫斯
一
夏天常常是骤雨。重重的落在窗前的屋檐上，像是天空坠落下的水流，脆裂而毫无尾音。却有一种直抒胸臆的简捷悲怆，像一个不善言词的人的低吟。
我讨厌无休无止的雨季。灰暗的天空似乎压在脑袋上。
两栋破旧的出租楼之间，总是积起没过膝盖的水，散落的垃圾和石灰片肆无忌惮的游走在水面。冰冷刺骨。
而他，总是在一个又一个难以看清的黑暗里，出去探雨，证实它的存在，然后欣喜而满足的回来，安心睡去。
他告诉我，夜雨是母性的。
这时，他收掉红伞。金色的发丝，弯曲的，一缕又一缕的依附在额头和脸颊上。白色的衬衫，因为湿润而透出大片的肉色。卷到腿肚的牛仔裤下部暗蓝，小腿被雨水浸泡得苍白无力。我把毛巾递给他，他抬起脸来对我微笑，低垂的眼帘下是幽空的瞳孔。
“恩。”他轻声，叹息一样。
雨疯狂的下着。阴湿的天花板在滴水，滴嗒，滴嗒，滴嗒，滴嗒，有节奏的敲击着铁盆，尼康的机械节拍器一样准确。客厅25W的灯泡昏暗摇曳，深浅不一的阴影覆盖在他光洁的皮肤上。
我知道，公寓楼的门前的楼梯已经如约被淹没。如同自己的心脏，淹没在他深谙的眼中。一次又一次，在空洞寒冷的雨夜。
即使一次又一次我所提醒自己，我们只是因为同在一个屋檐下，彼此不算熟悉。
我们不过是彼此生命中微不足道的过客。
过客。也许只是才留下一道刮痕就要离散。
二
他是个靠卖声赚钱的人。我偶尔会去听一听。
他在不同酒吧，一直保留一首歌。
好像是四重唱的民谣。与雨无关。在他的生活中，唯一与水无关的东西。
Once there were green fields kissed by the sun.
Once there were valleys where rivers used to run.
Once there were blue skies with white clouds high above.
Once they were part of an everlasting love.
We were the lovers who strolled through green fields.
Green fields are gone now, parched by the sun.
……
妖娆的灯光打在他身上，似乎脸因此有了血色。眼神清澈明亮，声音低浅，仿佛只是唱给自己听。淡粉的嘴唇微微启合，像在讲述久远的故事。左手握着话筒，右手食指和中指间是修长的烟，烟灰在暗红的舞台光线中凋零，花瓣一样纷纷飘落。
“而现在，我不过只能怀念，我离开了那些生活。我把我生命里的温暖给了另一个人。而那个人却不曾觉察。其实我也很冷，只是我从来不会让他看到。
我唱这首歌，就像是回到了过去。灰蓝天空下的麦田里，未来遥遥无期。
我和过去的人弹着木吉他，唱着歌谣，年复一年。”
回去的时候，天正在下雨。雨滴砸落在我的脸上，无关紧要的轻痛。他的声音像是遥远的星球上传来的，若即若离，如同幻觉。到家门口，他丢下手里鲜红的雨伞，向着积水冲过去。然后在水强大的阻力下奔跑。突然回头叫道：“你真的什么感觉都没有吗？”
声音迅速传到鼓膜里，又经过布满青苔的墙壁的反射，再一次传过来。
你真的什么感觉都没有吗？
你真的什么感觉都没有吗？
恍惚间，看见他幽空的瞳孔里充满悲伤。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说这些。是因为下雨么？但和我无关。
我不过是他生命中一个渺小的过客。尘埃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