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城”
以三月天里纷纷扬扬给整个城市笼上一层粉色的樱花而闻名的城市，清溪从城市正中穿过，大街小巷路边都种植着樱花，春天便成了朦胧的梦境。比较老龄化的二线城市，有全国最美的夕阳。多是红瓦青墙的二层小楼，吱呀作响的木质结构和斑驳的红漆映照出岁月的痕迹。
“我爱的那个人，被葬在了过去。”
“枫馆”
境内的珠壁丝毫不逊色于香山，每年的深秋时节漫山遍野的鲜红，隐约的白霜带着缕缕的寒意和梅花的冷香。民风淳朴以农耕业和为主要的支柱产业，甚至还保留着男耕女织的传统。近几年集中发展旅游业，外来人口大幅增加，加速了经济发展的同时犯罪率也大幅上涨。
“你看到我对你的思念了吗。”
“梨川”
崇山峻岭环绕，常年温度偏低，峰峦之上缭绕的浓稠奶白色雾气是城市的标志。出产的梨子曾作为进贡的贡品可见品质之佳。是文化重镇，画廊书室随处可见，博物馆藏丰富，有许多名家墨宝与大作。城市南部与区域内最大城市竺湾接壤，盗窃和赌博活动猖獗。
“我遇到一个和你很像的人，可惜不是你。”
轻曳铃，半山樱
“樱花树下葬白骨”
雨巷
“滂沱大雨中再等不到你回家”
活在幻想乡
“对无法触及之人的狂热”
湮没的人鱼
“美妙的精灵溺水了”
沉默的悲鸣
“这些动物在哭，你的心是冷的，所以听不到。”
苦酒
“他打了我二十年，我只反抗了这一次。”
极
“他们都笑我不要脸地活。可我的心，早就死了。”
七月流火
“一个人需要绝望到什么程度，才要跟世界为敌。”

第一章.轻曳铃，半山樱
[1]序幕
即使已经立春，樱城的天气依然没有半分回暖的意思，固执而倔强地把袭人的冷风和毫无温度的太阳给予路上来去匆匆的每一个人。街道两旁的樱花树用麻绳捆扎得严实，好像许许多多穿得过于臃肿的老人，在它们脚边踱步的那些老人一样。
“总会有许许多多的人，在各种各样的路上以迥然相异的姿态前行，却都只是为了更加接近理想中的自己。”
在听无聊之至的戴明修喋喋不休地灌了半个小时的心灵毒鸡汤之后，裹着披肩捧着咖啡杯一脸想死的陈理终于憋不住了：“如果你不想明天看到自己的解剖刀出现在厕所里，就立刻闭嘴。”
“你简直无趣。”戴明修撇撇嘴，在陈理对面的座位上坐下来，抿了一口马克杯里的温水。
陈理打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飞速舞动，敲出一个又一个字符：“姐姐我开始给别人讲人生哲学的时候，你恐怕还在和你的竹马玩过家家呢。”
“你这个老妖婆。”戴明修丢给陈理她最常用来评价她的这句话，便翻了个白眼不再和陈理拌嘴，翻开报告册开始填写。
而对于花灼来说，法医组这两个人，都是游戏里花容月貌其实已经活了上千年的老狐狸，眉眼之间尽是倾城的风情。而层出不穷的馊主意也着实令花灼叹为观止。
不知道上司抽了什么风，也许是为了响应国家吃苦耐劳的政策。春节假期一结束，就把暖气停掉了，甚至还鼓动各组收起空调遥控器，撤掉暖手宝，艰苦朴素奋斗。
像陈理和戴明修这种“冬天没暖气夏天没冷气就是让我死”的这种警局老油条来说，上司的话不过是到脑子里走个过场，听着玩玩就得了。但重案组可就不一样了，上任一年半的组长鹿晗，刚从警校毕业半年的花灼，以及看起来不聪明其实真不聪明的吴亦凡。如果除去唯一一个像正常警察的白敬亭，简直就是热血青年组。
于是两只老狐狸无所不用其极地鼓动三个人响应了上司，积极响应。
陆思凉问过陈理：“这么损人又不利己的事儿，你俩是有多闲。”这是真相。
在陈理优雅地啜着咖啡的时候，花灼裹着毛毯，冻得像条二百斤的哈士奇。
“老胡简直有病。什么春节假期，我们有假期吗。暖气都不给开，奸商，胡扒皮。”
鹿晗和吴亦凡随声附和，一如花灼大义凛然地把遥控器收起来时那样。
白敬亭表示，他不是很懂这群人。
“中午去食堂的话一定得打份热粥回来。”鹿晗猛灌两口热水。花灼举起手：“带我一个。”
“刚吃早饭你们就开始想午饭了。”白敬亭一边笑着打趣这帮人一边接起了桌上的电话，“你好，重案组。”
谈笑中的三人并没有注意到白敬亭骤变的脸色。
“我看你们是没办法如愿了。”扣下电话，白敬亭缓缓道。“怎么了？什么事啊？”花灼不解，却瞬间又醒悟了，“案子？”
“还是大案，在枫馆和樱城交界的地方。”白敬亭拨通电话，“我通知一下法医组。十五分钟后出发。”

[2]何方
各种霓虹灯招牌在狭窄的小巷里闪烁，电子光刺得人眼睛生疼。随处可见的塑料瓶，纸箱以及编织袋，毫无秩序地堆放在污水纵横的地面上。廉价的塑料窗帘下摆上沾满了油污，笨拙而沉重地在带着寒意的风中摇晃。
厚重的血腥味让花灼透不过气，如果在半年前，刚从警校毕业的时候，看到这样的现场花灼肯定会胃里翻江倒海当场呕吐。
“简直了。”戴明修退出现场的第一句话就是吐槽，“报复社会啊。多大仇。”
鹿晗，白敬亭和花灼从楼上下来，他们刚刚去向房东了解了一些情况。“怎么样？”白敬亭翻看着花灼刚刚的记录。
“一共有五名受害者，死亡时间大约在五天到一周之内。伤口都集中在胸腹部，手法相似，都是利器伤，却并不致命。应该都是失血过多而死。目前还不能确认其他信息。”陈理将情况作了大致汇报。
吴亦凡从屋子里退出来，摘下手套：“初步勘察之后，没有发现疑似作案工具的利器。厨房里的菜刀放在案板上，已经落灰，显然很久没有人动过了。”
“我们向房东了解了情况，这里面租住的女孩都在洗浴中心工作，彼此之间都很熟悉，是老乡。而根据房东所说，平时这些女孩的作息和普通人都不太一样，平常也不经常见到她们。直到房东数次敲门催房租无果后拿备用钥匙打开门，才报了案。”花灼仔细梳理了笔录，皱起了眉头，“比较可疑的地方是，你们有没有注意，里面有两张双层床？”
白敬亭接着花灼的话说下去：“而且在现场发现，几张床上都有被褥，并不像是用来堆放杂物的。所以如果我们的推测成立的话，租住在这间屋里的，应该是七个女孩子。”
“所以，首先应该确定这些受害人的身份，以及不在现场的两人的去向。”鹿晗开始部署任务，“花灼，白敬亭，和我去洗浴中心进一步了解情况。陈理，戴明修回樱城，对现场收集到的物证进行分析，务必在最短时间内完成。吴亦凡带人对周围进行走访，详细了解这几天这附近的人员流动，力求梳理出被害人的活动轨迹。另外，我会和陆思凉联系，让她和枫馆警局联合带人对这几天案发现场周边的监控进行仔细梳理。”
“没有异议的话，出发。”
通往洗浴中心的路上，花灼又细细捋了捋目前所有的线索：“我还是有几点问题。首先，这几个女孩好几天没去上班，但是老板居然没有询问过，她们手机上连一个未接来电都没有，不奇怪吗。第二，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嫌疑人近乎疯狂地一个都不留，统统灭口。是有什么隐情吗？还有就是，所有受害人的包里都有厚厚的一沓现金。”花灼抬起头来，“既然几个人租住在一起，显然是比较困难的经济状况，况且现在刚月初还不到发工资的时候。那这些钱又是从何而来，要用来做什么呢？”
都是未知。
鹿晗手中紧紧攥着方向盘。
只能互相扶持着，提着锈迹斑斑而老重的油灯，缓慢而小心地拨开厚重的雾气，一步一步，往前方去。
且没法回头，不能犹豫。
有许多人，在等待着我们给他们一个答案。
所以，不能停下。

[3]迷雾
看着眼前支支吾吾回答驴唇不对马嘴自己打自己脸的洗浴中心老板，花灼很想给她一巴掌。
四十多岁的样子，廉价的黑色套装，丝袜包裹着一双静脉曲张的腿。黄色及肩发中掺杂着黑色发丝，各种粉乳堆出一张僵硬而油腻的脸。
是受生活重压后的屈服和颓然。
花灼深呼吸，耐着性子继续询问：“请问您这里有多少员工最近无故旷工？”“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
哪有老板自己员工来没来上班都不知道的？这不是扯吗。
“那请问宋悦悦是不是您这里的员工。”花灼想起一个提包里的身份证。“啊，是。”“她最近没有来上班是吗。”“不，不是。”老板的表情明显惶恐了起来，“你们问完了吧？赶紧走吧别打扰我做生意。”
“您在撒谎。”花灼盯着老板的眼睛，“宋悦悦，已经死了。”
老板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对花灼道出了她所知道的。
“宋悦悦是枫馆本地人，和她的几个姐妹一起在我这里打工。从大概一个星期之前吧，她们几个就没来上过班。”“您为什么不打电话询问呢？”“我……”女老板面露难色，犹豫不决。
鹿晗伏到花灼耳朵边，低声道：“陈理刚刚来电话，血液样本里检测出了艾滋病毒。”
花灼瞪大了眼睛。
就是说，这个洗浴中心有人从事着卖/淫的活动。
难怪女老板迟迟不肯坦白。
“因为这是在您默许下进行的，因此发现有人感染艾滋后，您深知自己也脱不了干系。但是她们突然不来上班了，出于侥幸的心理，是她们自行离开，您也少了个包袱。我说的对不对？”
像从天而降的一道惊雷，又好像有人在自己的额上重重地擂鼓，头痛欲裂。
“啧啧，一个姑娘家，嘴这么厉害这么凶，以后谁敢娶。”
“闭上你的嘴，开你的车。”花灼拿着手里的文件夹重重地朝着鹿晗的脑袋上拍了一下，“小白你看看，这是洗浴中心女老板给出的名单，不在现场的两个人叫做李欣和李洋，是一对双胞胎姐妹。我跟吴亦凡联系了一下，他在枫馆的接警中心查过了，没有接到人员失踪的报案。”“不奇怪。这两姐妹平时在枫馆城打工，而陆思凉刚刚给我发来了她们的详细信息，她们的父母亲人都住在樱城。所以她们的家里人应该还不清楚。”
白敬亭拿过花灼手中的笔记本，和两人商量着：“怎么着？”“先回去，估计陈理那边已经出结果了。吴亦凡就让他留在枫馆，有什么情况随时联系。明天一大早去李欣李洋家了解一下情况。现在还不知道她们两个的下落，所以先不要和家属说得过多。”“明白。”
回到樱城，已是华灯初上之时。高耸的建筑与闪烁的霓虹渐次闪入视野之中，又以极快的速度蹦出，跳跃着往身后蔓延开来，似乎是到一切开始的时候去。

[4]寻觅
“什么情况？”顾不得回办公室，花灼三步并两步迈上台阶，一脚踹开法医组的门。
戴明修紧盯着电脑，一组一组地比对着，不见平日老油条形象。而陈理指着沙发示意花灼坐下来等，接着又拿起鼠标。
花灼识趣地坐下来等。
不得不说，这两个人虽然平时倚老卖老视脸皮为空气，但是技术过硬，简直是重案组最有力的臂膀。
良久，戴明修和陈理交换了一个眼神，在陈理肯定地点头之后，戴明修转过去，把桌子上的尸检报告递给了花灼。
还没翻两页，花灼就惊得张大了嘴：“大/麻？你的意思是她们在被害之前，吸食过毒/品不成？”“这不是我的意思，事实就是这样的。”戴明修又补充说，“另外我在现场的时候发现桌子上堆着一些酒瓶，不排除饮酒的可能。但是时间太长，单从血液已经难以检测出来了。”
与此同时，白敬亭敲开了监控室的门。一字排开的几台电脑前，都坐着警员。陆思凉坐在最里面的一台电脑跟前。看到白敬亭走进来，她站起身，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朝门外做了个手势，示意白敬亭出去说。
不等白敬亭开口，陆思凉就抢先一步道出难处：“讲实话，你别看我跟花灼和鹿晗说的那么好，真的不好找。我们几个坐了一天还没弄完两天的监控，鹿晗给的任务是从三天前到两周前，太难了。”
一向优雅的微笑此刻也被疲惫的倦容所取代。白敬亭微微皱眉。鹿晗太急了。
“先说说有什么发现吧。”
陆思凉当然是聪慧的人，她不会因为个人的原因使整个组的行动陷入僵局：“出租屋附近最近的监控是楼前超市的监控。我们经过梳理之后发现在一周前的下午十点左右这几个女孩一起回到了出租屋。”“几个人？”“五个。”
这样说，李欣和李洋凶案发生时根本不在现场。或者说她们应该已经提前离开了。
“还有吗？”“在她们进入出租屋之后，进入监控之中的人都是进入超市中买东西的，并没有进入小区的。”陆思凉揉了揉太阳穴，“不过我们会继续查看监控，一旦有所发现我们会立马通知你们。”
“好。那么辛苦了。我先回去和鹿晗他们商量一下。”
告别了陆思凉之后，白敬亭一路思索着一路走。
那对双胞胎既然案发时不在现场，而且其他五个人都是晚上回去的，身后也没有尾随的人。那么会不会是在她们回去之前，凶手就已经进入了小区，提前隐匿起来了。那对双胞胎又到底去了哪里？
希望明天见到她们家人之后，能够得到一些答案。
推开重案组的门，白敬亭就觉得气氛不太对。
鹿晗和花灼都冷着一张脸，坐着相对的位置上，翻看着手中的卷宗。
“怎么了？”白敬亭带上门，“我刚刚去问了陆思凉，她说没有人在受害人到达出租屋之后再进入现场。”
“我说让他再仔细检查一下，就不听我的，这么急，你赶着参加葬礼去吗。”花灼的声音里是满满的委屈，带着一些恼怒和疲惫所致的烦躁，“你从来不肯听别人的意见，总是一意孤行。现在还怪我。你跟我急有什么用！”
白敬亭听花灼这一席话就猜了个大概。肯定是鹿晗又因为没有头绪急病乱投医，然后气急败坏冲花灼一顿吼，把花灼惹毛了。
诶你们真的是警察吗。我怎么觉得自己像幼儿园老师呢。
不得不充当一个和事佬的角色，白敬亭拍拍花灼的肩膀：“好啦。鹿晗也是想早点破案嘛。明天早上六点我们就出发，都别吵啦。别的组听见笑话。”
“我回来之前跟吴亦凡联系了，让他再仔细检查一下现场。他刚刚给我来电话说，在床头柜里发现了吸管和自制的吸/毒工具。在遇害之前这些女孩都吸过毒这一点毋庸置疑了。”
“那么，明天走访的关键就是要确定李洋李欣的人际关系和最近的行踪。”
“要做好最坏的打算，那就是她们两个，都已经遇害了。”

［5］不寒而栗
裹了裹身上的外套，花灼微微偏头看了看身旁的鹿晗。他几乎是一夜没睡。
“怎么样？你还可以坚持吗？要不让小白开车你到后排歇一会。”“不用，我自然没有问题，别紧张。”
凛冽的风带着霜露的气味携着山间不畏寒的野花的芬芳灌进车里。花灼只觉得耳边有一个拖拉机在响。
为了避免困倦，鹿晗用这种方法迫使自己清醒起来。因为今天的任务并不轻松。
“是这里吗？”花灼拿起手机，核对了一遍吴亦凡发给她的地址，“清风路十四号。”
白敬亭看了看订在墙上已经生锈的门牌，对孔俏点了点头。门上朱漆已经斑驳脱落，磐石围成的院墙也已累满了岁月的刻痕，但依稀还能感受到曾经在这里诞生过的骄傲与荣光，从门口盘虬卧龙的一棵大樱花树就能看出来。
“开花的时候，应该很好看。”花灼一边说着，一边拉起了门环。
无人应声。
“奇怪。这家里人是都出门了吗。那也不能这么早啊。”一边小声嘀咕着，花灼刚想要从青石台阶上走下来，紧闭的木门一声似耄耋老人咳嗽的响，从中间开了一道缝。
花灼再胆大，也着实被吓了一跳。来人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男子，虽然还不太到叫爷爷的年纪，但是脸上是经历了若干年的沧桑。
大概是李洋和李欣的父亲吧。
鹿晗率先迎上去，掏出证件：“您好，我们是樱城警局重案组。请问您是李宗原吗？”对面的男子没有迟疑地点了点头，但脸上却是明显的疑惑：“你们找谁？”
“是这样的。您是不是有一对双胞胎女儿叫李洋和李欣？”得到对方肯定的回答后，花灼继续说道，“我们最近接到了一起情节恶劣的凶/杀/案，发生地点是您女儿和她们同事租住的出租房。可是现场并没有您女儿遇/害的迹象，根据她们的老板所说，李欣和李洋也没有去上班。我们这才来打扰您，找您了解一些情况。”
李宗原无比震惊，呆愣了好一会。花灼看到这个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汉子，顺着黝黑的脸颊滚下了两行清泪：“我的两个丫头……出事儿了？”
“您先别激动，还不确定到底是怎么回事。要不您先回屋，我们和您慢慢再说。”花灼朝鹿晗使了个眼色，让他扶着李宗原进去。
点上一支烟，李宗原的情绪才慢慢稳定下来。“我的那两个丫头，从月初回来看过我之后，就再也没联系过。我以为她俩平安到了枫馆又开始上班了，也就没多问。谁料到了……”
整整一个上午，才算是完全做好笔录。
“这大叔烟瘾可真不小啊，一根接一根的抽，我觉得我肺里全是二手烟了。”
白敬亭又仔细看了看笔录，眉头又皱了起来：“根据李宗原的说法，李家姐妹最后一次回家是月初的时候。我觉得一个父亲，无论如何不可能将近一个月不跟儿女沟通吧。”
“这不正常？我们出任务的时候你什么时候见老胡担心过？”花灼本来想开个玩笑，瞥见白敬亭愈发严肃的表情也停住了，“莫非……”
“我在陪花灼出来透气的时候，墙角的杂物堆里有和现场一模一样的酒瓶。我本以为是偶然，可是酒瓶堆下面，是一堆燃烧物的废渣，在里面，能隐约辨认出有一件女式的毛衣。和我在客厅里看到的照片上那对姐妹穿的毛衣，一模一样。”
“奇怪为什么要烧女儿的衣服呢……等一下!难道说……”花灼的表情很复杂。
“不管怎么说，先收集他的DNA数据。”白敬亭叫着鹿晗又下车了，只留下花灼一个人。
或许离真相已经近在咫尺了。
但那个真相那么痛，那么冷，让她发抖。

［6］缥缈
从小院出来之后，鹿晗就觉得花灼不太对劲。直直盯着副驾驶那一侧的后视镜，一言不发。
“喂。你到底是受什么刺激了啊？愣了一路了，你倒是说句话好不好？”鹿晗一边打着方向盘躲避对面驶来的车辆，一边分出神来和花灼对话。
灵魂出走许久的花灼忽地冒出一句十分突兀的话：“焉知不是忠臣所为？”“哈？说人话。”鹿晗十分糙汉地问，花灼却又没了声息，只在沉默了一阵之后回道：“文盲。”
据围观群众白敬亭所言，鹿晗当时的表情像被人薅光了头发一样复杂。
取道枫馆。三人决定跟吴亦凡先行汇合。陈理和戴明修那边已经非常尽力，走访了一圈也没有排查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来。目前唯一未知的情况就是都压在陆思凉身上的监控筛查。
或许枫馆那边会有好消息。每个人都在心底这样安慰自己，尽管比谁都清楚这希望的缥缈。
于是在看到苦着一张脸的吴亦凡的时候，花灼意料中地没有太惊讶。每个人担负的压力都不小。
“下一步怎么着？”吴亦凡瘫在后排座椅上，“我在这边待的这几天仿佛无事发生。”
“现在只能等陆思凉。所有线索在这里都支离破碎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可能性，我们少了最关键的一环。”鹿晗索性把腿盘了起来，典型的北京少爷的痞样。
此时，樱城警局，监控室。
“组长，你过来看一下。”一位中年女警员举起了手，陆思凉暂停了手里九天前的长途汽车站附近的监控录像。
绕道到女警员身边，陆思凉微微俯下身子：“怎么了？”“这里。”警员指着屏幕，陆思凉看了看左上角的时间。三月七日，十一天前，晚上十点十二分。
女警员敲击键盘，可以看到有一个身影远远地走了过来。可以辨认出是一个中年男子，身材并不高大，提着一个蓝色的无纺布袋。
男子在案件发生的筒子楼单元门口停住了。他把无纺布袋放在脚边，从里面掏出一盒烟，蹲在台阶上抽了起来。
陆思凉留意了一下时间。四十七分钟。
留下了满地的烟头之后，男子上楼了。几分钟后，画面里出现了被害的五个女孩。没有李氏姐妹。
接着第二天，第三天。男子每天固定在十点一刻左右出现，在楼前抽一盒烟，然后上楼。第二天早上十点左右离开。而陆思凉注意到了，每一次男子上楼之后不久，受害人就出现在了画面中。
像是有意在等人一样。
陆思凉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这就是凶手，那他一连几天，很有可能是在摸排被害人的作息时间。
“有什么发现？”陆思凉暂停了监控，“我已经大致明白了一些。”女警员对着陆思凉点点头：“一直到十二号，也就是六天前。那个男子和被害人就再也没出现过。而那个男子在当晚十一点半左右，出现在了出租屋后街的监控画面中。手提袋里装满了似乎很沉的东西。”
“我马上通知重案组。”陆思凉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短暂的几声连接之后，电话很快通了：“喂，花灼？”“是我。”花灼和鹿晗对视了一眼，打开了免提，“有什么情况？”
简单说明情况之后，陆思凉决定：“我把监控传给白敬亭，你们再仔细看一看。”
白敬亭迅速打开笔记本电脑连接网络，陆思凉的邮件已经停在邮箱里了。
“这个人……”白敬亭皱皱眉。他总觉得熟悉，却又有一种违和感让他不能确定自己的答案。
“去汽车站，枫馆汽车站。”花灼一边吩咐着鹿晗，一边拨通陆思凉的电话，“思凉，帮我看一下樱城汽车站周边的监控，一定要快，注意看一下有没有监控里那个人，就看他出现的第一天，十一号的。”
“有答案了？”鹿晗问。花灼照着他右肩膀锤了一拳：“你开的这是车么？我觉得你跑着都比这个快。”“小丫头片子脾气不小？”
鹿晗挂起车档，踩起油门，开到了最大限速。
刚刚停下车，花灼就拉开车门往售票中心跑。“你好，樱城警局。麻烦你帮我查一下几个日期从樱城到枫馆的发车往返情况。具体时间是……”
“我那两个丫头，是月初就走了的。星期天吧。”
“他第一次出现是十一天前，最后一次出现是六天前。”
“二号，七号，十二号。”
“十二号的车次有四班，早上九点，晚上七点是从樱城到枫馆。中午十一点，晚上六点是枫馆到樱城。七号也是一样的情况。二号的话由于国道在修，所以那一天的班次并没有发车。”
原来如此。
他在撒谎。二号那一天，根本没有从樱城到枫馆的车次。是什么原因呢。

唯一的动机，就是掩盖真相。
花灼跟工作人员做好记录之后随着鹿晗回到车里。白敬亭把手机递给花灼，上面是陆思凉的消息。
“早上八点四十分左右嫌疑人出现在画面中，然后进入售票大厅。十二号晚八点钟左右再次出现在监控中，随后离开监控范围。”
果然。
“去现场。一定还有我们没发现的东西。”花灼把手机递给白敬亭，眼睛平视前方。
那样透彻，明亮的一双眼睛。
找房东要来钥匙，四人再次进入现场。尸/体被搬走后宽敞了很多，屋里的东西也大都没有太大变动。只有斑斑血迹还仍在提醒着他们，这里发生过怎样残忍的杀戮。
“我和鹿晗在里面，你们两个去楼道里找。抠细节。墙缝里也别放过。”花灼戴上手套，开始仔细寻找线索。
吴亦凡那边最先有所发现。“通往天台的那个小角落里有几张报纸和硬纸壳，还有这个。”他缓缓摊开掌心，躺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有几枚烟头。
鹿晗皱着眉头，刚想把花灼叫过来。花灼从空调后面的酒瓶堆里扒拉了一个拿过来，不等鹿晗开口就把瓶子递到了他面前。
连着吴亦凡和白敬亭，都看得真切。
翠绿色瓶子的底部，卧着两枚烟头。

［7］暂别
兜兜转转半个多月，再次见到李宗原的时候，樱城的空气里已经有了温度，街道上的樱花渐次绽放。又到了一年中最美的季节。
花灼随着陆思凉走进审讯室。对面椅子上的男人还是如第一日见到他一般满脸黝黑的沟壑，只是似乎经受了亿万年的洗礼一般徒增数条皱纹和浓厚的忧愁。
隔着一道铁栏，一个背负了五个人性命的人，不知道带着忏悔还是其他的情绪道出了整件事情的缘由。
生活不是电视剧，因为它永远比电视剧更狗血。
出生在书香世家，祖祖辈辈以给人家写志为生。李家的祖辈因朴实的文风和宽厚的人格赢得了县里人一代一代的尊重。但是随着时代的变迁，纸张逐渐被电子键盘取代，写志这一行业也慢慢没落下来。
到李宗原这一辈，祖上的家业已差不多被吃光抹净无所遗留，老宅也被变卖给了别人。昔日的繁华不再重现，缩成一纸剪影留在他的心头。
于是他以打零工维持生计，却也供两个女儿读了大学。他要重振李家往日的荣光。
两个女儿却没有听从父亲的安排。刚刚毕业的女孩对社会上的一切都新奇的很，毒/品，酒精，铺天盖地的爱情。
女孩找不到原来的那条路路，回不去家。在灯红酒绿里停了下来。
月初回家的时候，他和女儿大吵了一架。
再也没让她们回去。
他认定这是与女儿一道的人带坏了她们。
仅此而已。
花灼坐在窗前。四月的风已经暖了起来，带起她的发梢。
手上的记录被合上。鹿晗并白敬亭一起推门走了进来。
“怎么样？”花灼转过头去问。
“大概月末法院就要开庭了。”鹿晗坐到座位上伸了个懒腰，“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
“嗯，说的也是。”花灼低下头看看手中的纸张，眼眸里含着清清亮亮的情绪。
生活总是要往前的。

第二章.雨巷
［1］云聚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这哪是纷纷雨，明明是硫酸雨!”陈理刚迈进休息室就听到花灼这一句响亮的吐槽，而当她看到自己的澳洲羊绒毯正像抹布一样被戴明修拍在花灼让雨水浇透的头发上时，她努力告诉自己“素质，素质”才打消了把热拿铁给戴明修兜头浇下或者直接把装着鸡肉三明治的纸盒攒到戴明修脑袋上的暴力想法。
“喏，你的卡布奇诺。”陈理递给花灼一杯咖啡，然后倚着墙喝起了自己的美式。
花灼接过咖啡，继续跟戴明修吐槽：“你是没见老胡那架势，恨不得马上揪着我的领子把我丢到后厨去洗碗！”
“所以不还是没去吗，你别乱动啊感冒了我不负责。”戴明修使劲摩擦着花灼的头发。反正不是自己的毯子。
陈理只是想说，我的解剖刀哪儿去了，别拦我我要砍了这个妖孽。
“最近事情还是挺多，难怪他生气啦。前两天接到的那个失踪案还没头绪，今天又有一起，结果例会你还迟到了，你想被他打死吗。”“可是这雨实在太大了！从地铁站跑过来我足足用了二十分钟。”
戴明修像安抚猫咪一样虎揉着花灼的头发，陈理表示你不是撸猫撸多了吧。
“我觉得你现在去和鹿晗负荆请罪可能还来得及。”
陈理啜着咖啡，刚刚吐出鹿晗的名字，结果。
“说曹操曹操就到。”陈理斜眼看着笑得一脸狡诈的戴明修，“你给我出去，从窗户。”
鹿晗一看戴明修给花灼顺毛就炸了：“还梳什么头发，赶紧和我走。你们两个也是，准备一下，五分钟之后楼下集合。”“不是，啥情况。”花灼脑袋上还盖着毯子，整个人云里雾里。
“接到一位环卫工人的报案，在垃圾处理站附近发现了一具尸/体，手段似乎非常残忍。”鹿晗直接拽着花灼的手腕，“所以现在，马上跟我回去，准备出发。”
苦涩的黑色液体在纸杯中摇晃。陈理把剩下一多半的咖啡放在小桌上。窗外依旧昏暗，城市上方连日不开的天空像是被人扣上的锅盖。
沉重的压迫感，从远处来势汹汹，化作不灭的萤火，晕进陈理眉间。
戴明修从没见过这样的陈理。
此刻的脸色，和阴云密布的天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