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3 错
“别哭别哭,给你糖吃。”
眼看病人情绪即将失控,年轻的医生赶紧温柔出声安抚。
如果只听声音,这一幕在时刻与死亡赛跑的医院里可称得上是温馨。只可惜这不是儿科病房,而是精神科治疗室。
看面相大约三十岁上下体格魁梧的壮汉缩在椅子里红眼瘪嘴一副要哭的样子,听医生说有糖吃又用刚抓过泥巴脏兮兮的手揉揉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医生。
医生微笑,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一颗大白兔,剥好糖纸给病人送进嘴里,又伸手摸摸病人好久没洗粘成一绺一绺的短发。
病人含着糖对他僵硬一笑,看上去有些恐怖。
“甜甜想跟护士姐姐回去吗?”
医生看着病人的眼睛问,甜甜是面前男人在这里的名字。
病人低头扣着自己的指甲,点头表示同意。
医生起身打开门眼神示意静候的护士,病人就被带回了病房。
医生如释重负,重重叹口气卸下自己的微笑,打开窗子让新鲜空气透进来赶走房间里若有若无的奇怪味道。
窗外是医院休闲区,景致很好。明媚阳光播撒着细碎的金丝,青葱绿草给地面铺上软软的地毯,高大梧桐投下一片片阴凉,穿着病号服的人们三三两两或散步或闲谈。暮春初夏的光景展现得淋漓尽致。
三年了,时间久得他自己都不可思议。好多人在生命中来了又走,只有他还被深深埋藏在心底。
护士敲敲门, 通知说有新病人从外科转来。医生对这种情况很熟悉,这种病人大多是患有抑郁症狂暴症或是其他更严重心理疾病。
他揉揉眉心,抬头准备迎接挑战。
闯进眼中的画面却是黄发男子站在门口,身后跟着穿一件白衬衫模样懒散的痒局长。
医生受惊不小,几乎脱口而出那人名字。
不行啊,不行,不能说出来的,他告诫自己,满腔焦急不已的关心却就要把他逼疯。
但他还是戴上了标准化的微笑让人进来。
男子淡漠眼神终于闪过起伏,只是速度过快以至于没有任何人看得清。
在医生眼中对方只是微愣片刻便慢慢走来,冷漠而随意。
在两人纠葛之外的痒局长一边想着这位医生好像有些眼熟一边抬腿跟上,却被男子一句你在外面等着吧弄得莫名其妙。
局长嘟哝一声好,转身走出房间顺便把门带上。
治疗室内,医生摊开男子病历,“林先生对吧?今天心情怎么样?”
男子说还好。
说实话医生有些意外,坐在这里第一次被他问到这话的人一般选择警惕沉默,而偶有几个肯张口的,也多半是说些谁也听不懂的胡言乱语。这样正常的回答实属罕见。
医生在那一瞬甚至有些侥幸地认为面前男子是正常的。再一看,对方左手腕上未褪的伤疤表明事情可绝非那么简单。
医生没有让男子去填表做测试,这是他对每位病人都有的习惯。他明白,写完那些繁琐的表格,没有病的人也会变得疑神疑鬼烦躁不堪。
他更喜欢先尽量和病人随意聊聊天大概了解一下情况,必要时再用测试进行最终判断。
“最近有没有遇到有趣的事?能跟我说说吗?”医生微笑着问。
这一次男子却是没有回答。
门外局长绞尽脑汁地回想着,却调动不出一丝一毫有关门里那医生的记忆。再多回忆回忆,甚至与狮子初见时的情景也轮廓模糊起来。
痒局长倒是没有勉强自己再想,一屁股坐在等候区的椅子上玩手机。
一刹之间,一个名字如灵光乍现一般浮现在脑海:
“白鼠……”
“……你要假装不认识我到什么时候?”
狮子冷冷问,语气中没有怒气却让医生一阵颤抖。
“这是我的工作,”医生回答,又加上一句没头没脑的“对不起”。
狮子似是了解一般点头,继续干巴巴地回答着他的问题。
诊断结束,工作告一段落。狮子跟着局长回病房休息,医生却要再熬一会才下班。
白鼠回到办公室关了门,坐在座位上拉开抽屉取出一盒藏得极深的药物,又从存放书籍资料的柜子里找到一支新注射器将药物吸入其中。
他看看自己小臂,轻轻拍打几下精准地将针头插进血管,随后悸动不安的内心便慢慢平静下来。
药盒上标着名字:氯硫二苯胺
在药物作用下,一向清醒的大脑昏昏沉沉。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这种成瘾一般的注射?
刚刚离开狮子时,情绪激动不堪几乎没有办法正常生活,他如饥似渴地寻找解决办法。
当时没有毕业,想方设法地拜托实验室的同学弄来镇静剂,尝试注射后效果意外地不错,从此便一发不可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