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闲人》
零
寒山远火，明灭林外。
“姑娘，请问您知道去碧柳村的路吗？”
来人是个书生模样，撑着一把破旧的黄纸伞，立于风雪之中，眉眼熠熠生辉。
那把伞很奇怪，没有伞柄，偶有清光流转。
身姿挺拔，贵气逼人，却给人的感觉十分舒服，平易近人，很亲和。
云念棽看着他的眉眼，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姑娘？今日风雪交加，姑娘穿着如此单薄，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男子见她呆呆的不开口，有些担心的开口问道。
云念棽张了张口，半晌才吐出两字：“艺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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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念棽确定自己已经死了。
她自愿以身为剑，与光阴融为一体，永生永世不得轮回。
可是为什么，她还能再见到张艺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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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江湖纷争四起，天下势力分为四大块：朝廷，国教，宗门，世家。
宗门以绝情宗为首，天下弟子三千，八成皆为绝情宗门下。
其内院弟子更为天骄之子，出类拔萃者则有可能进入绝情宗最高藏书阁——腾云阁。
而世家分为三大世家，其中以朝阳张家最甚，传闻其独孙张艺兴，年十二，便生的一副谦谦君子俊秀之相，修道天赋更在张家历代弟子中称为上乘，近日便要送往绝情宗深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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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行路途遥远，一去便是数十年，务必照顾好自己。”
张老太爷拍拍孙子的肩膀，示意下人把东西呈上来。
“此乃清光伞，百器榜上排名第4，凭此伞，可挡下逾三境者全力一击。”
张老太爷站起身，负着手，抬眼直看门外的骄阳，竟不觉刺眼。
“这把伞还缺一把剑，剑柄即为伞柄，天道会赐予你机缘。”
“近年江湖动荡不安，唯有强大，方可独善其身。”
他转过身来，看着恭敬接伞而立的张艺兴，拍了拍少年单薄的肩膀，声音威严：“吾张家向来受世人的敬畏，作为张家子孙，更要响亮一击！”
张艺兴顺下眼睑，沉声答道：“孙儿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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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任何标识的马车速度飞快前进，马车里的人却感觉不到任何的颠簸。
也难怪，毕竟张家是整个中原最富有的家族。
张艺兴闭眼假寐，手旁放着那把清光伞，神色淡然。
方才是十二岁的少年，稚气未脱的脸上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着冷静。
半晌，他突然睁开眼。
“真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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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我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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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张家唯一的独苗，此行居然只有一个普通马夫跟随，张艺兴的脸上看不出一点无措，一身素净道袍缓步下车。
望着牌匾上刚劲有力的三个大字——绝情宗，张艺兴有点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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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很轻易的就来到了传说中的修道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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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仔细观察，他道袍的下方有一条细小的裂口，发髻也略有凌乱。
除了马夫谁也不知道，他手无寸铁，躲过了一波刺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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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张艺兴，前来贵宗修道学习。”他躬身揖礼，神情认真谦卑。
很快便从那高大气派的门中走出一领事，带着张艺兴来到外院弟子练习的前院，他挥挥手，一绿衣女子飘身飞来，行礼。
“师叔，唤念之何事？”
她声音清亮，容貌清丽，配上她一身清爽的打扮，气质清澈，即便是张艺兴这般道心稳定之人，也多看了两眼。
“这是新来的艺兴，由你来教他宗门的开门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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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念棽带着张艺兴来到一片空地，道：“艺兴，我先练一遍给你看，你尽量自己领会。”
张艺兴闻言点头应下，退到一旁。
云念棽左手执剑鞘，右手握住剑柄，“噌”的一声，越女剑出鞘！
就在这时，张艺兴明显感觉到云念棽的气息变了。
她眼神锋利，气息严凛，仿若与剑意融为一体！
绝情宗入门剑名为光阴，这套剑诀就一个剑招，名为春去也。
速度与锋利天下为甲。
所谓情，皆为红尘光阴。
春去也，万情皆可斩！
云念棽飘起的淡绿色衣裙仿若湖间盛开的荷叶，狭卷着清香执剑而来！
不过一息，越女剑已然直逼张艺兴的门面而来！
张艺兴淡然举起手中的清光伞，横于身前，将破空而来的越女剑就那样挡了下来！
“为什么不拔剑？看不起人吗？”云念棽眼睛一眯，怒气横生。
见她收回越女剑，负剑而站，张艺兴才收回手中的清光伞，揖手道：“念之师姐多虑了，艺兴只是尚未寻得称心之器。”
云念棽见他礼数如此周全，霎时觉着浑身都不自在，道：“以后与我这些礼数便免了吧，让我来看看你记下了多少。”
她看着张艺兴空空如也的腰间，有些为难：“你连剑都没有，要怎么练啊。”
那张清丽的小脸上皆是无奈，却仍旧楚楚动人。
张艺兴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为了不被发现，他赶紧不自然的往四周看了看，捡起一根稍长的树枝，荡开一抹浅笑：“要不，就这个？”
云念棽觉着太草率了，可张艺兴已走到离她一丈远处举起了树枝。
他略略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剑意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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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念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张艺兴俊秀的容貌上书生气不见分毫，有的只是锋利与英气！
眉眼之中透着认真的神色，在晨光照耀下好看的不像样。
云念棽觉着自己的脸突然就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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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张艺兴用树枝直指云念棽眉心，复而缓缓的放下手，声音如同清泉淙淙：“师姐，我舞的对吗？”
云念棽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
张艺兴尽是将那一记剑招全部记下，只须在剑意上再多加领悟，便可完全掌握春去也。
云念棽自觉失态，点头表示许可，将越女剑放回剑鞘。
“艺兴师弟怕是旷世奇才。”
她眼神真挚的看着张艺兴道。
张艺兴被看的有点不好意思，答道：“非也，恰好记忆力比较好。”
届时，太阳初升，少男少女相对而立，脸上微笑淡而和，清光透过脊兽将二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这便是一幅画。
“对了，”张艺兴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仿若才想起些什么，“念之师姐，你长的真好看。”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十分认真，你看不到任何调笑的情绪。
云念棽先是愣了几秒，最后很开心的笑了起来。
自家门之事以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笑过了。
“我也这样觉得。”

贰
云念棽是整个绝情宗提起都摇头的人。
绝情宗上下皆身着暗红色衣衫，只她一人，一身淡绿，宛若绝情宗中心湖中那美丽的荷叶精灵。
偏而她天赋惊人，境界实力增长极快，来年便可成为内门第一人。
天道终是不忍她一人孤独，送了她一个张艺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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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情宗每日五更内门外门一起练剑，云念棽一身淡绿，清丽的容貌，淡然的气质，使得她脱颖而出。
而她手中所执越女剑，更在百器榜上排名前十五！
张艺兴一身青衣，站在外门弟子的最外层，面冠如玉，手中执一木剑，舞起剑来翩若惊鸿，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引来在场女弟子次次回眸。
他总是看向云念棽的方向，微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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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门戒律长老对张艺兴十分不满，教棍向张艺兴呼啸而来，带着一股严厉之气！
张艺兴眼睛没从云念棽身上移开半点，脚步没停，闪身躲过，分毫不差的跟上众弟子舞剑的步伐。
“清秋！”
张艺兴看来是还没适应长老新赐的字，反应了几秒才停身行礼。
“你为何不遵守宗门戒律身着暗红衣衫？”戒律长老的胡子吹的老高，模样看起来有点滑稽。
“弟子素来喜爱绿色衣衫。”
张艺兴不卑不亢的道。
“况且……场间也不止我一个没穿。”
云念棽探出头想看张艺兴笑话，反而被拖下了水，有点无措。
历来只有云念棽一人不穿，长老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结果张艺兴把这事摆在了明面上，这事就过不去了。
“你们二人，回去将宗门戒律各抄一百遍长个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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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艺兴就算和云念棽相对坐在戒律堂的最南处，也能感觉出她的怨念。
“念之，还是赶紧抄吧，不然今晚你可没有力气翻墙出去了。”
自从张艺兴知道云念棽和他不过差了一岁，便自觉的改了称呼。
云念棽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我在绝情宗这么多年，怎么你一来就要抄书？”
张艺兴抬手磨墨，头都没抬：“有变化的人生才有意义不是吗？”
云念棽放下手中的笔，转了转酸痛的手腕，歪着脖子想了想，道：“也是哦。”
张艺兴看着她那豆蔻少女的娇憨模样，嘴角忍不住荡开一抹笑意。
绝情宗？
来了反而有了牵绊呢。
“念之，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殿堂间寂静良久，他才听到云念棽轻轻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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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纷争，吾愿掌握一方风雨，寒山之外，云海之上，看尽山穷水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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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艺兴恍然停笔，待墨都干涸了，他才回神。
“吾愿与你一起，看尽苍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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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还有后半句没有说，他永远都不可能陪她看尽苍穹，跨越雪山之巅。
其实她也有后半句没有说，她永远也等不到掌握一方风雨，于寒山之外，看尽山穷水尽的那一天。

叁
张艺兴只用了半年便考入了内门，开始名正言顺的和云念棽一起修道，一起舞剑。
云念棽为他做的那把木剑，至今他也没换。
因为他觉得世间寻不到比这更趁手的武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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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院的湖边，常见俩人一身青衣，剑光交接，将阳光分割成好看的剪影，一些东西愈来愈清晰，也愈来愈不安。
但还是有一些东西不会变。
比如张艺兴会一直抿着嘴唇，认真的追寻云念棽的身影。
比如他一直能感觉到有什么执念在云念棽的心里。
比如他这辈子已认定在她的身后，永不追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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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旷然而悠远，一只白鸥飞过，阳光将它优雅的身姿勾勒的一览无遗。
湖畔的张艺兴有感应的抬头，眯了眯眼，抬脚走到槐树下。
白鸥看见他，高兴的鸣叫了两声，在空中盘旋两圈停在张艺兴的肩头。
它亲昵的蹭了蹭张艺兴的脸颊，抖了抖羽毛，便有一封信掉落。
张艺兴抬手捻住那封信，很快便阅读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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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老头子的信，要他今年必须进入腾云阁，找到那卷足够改变光阴的西流典。
西流典，俗称光阴卷，大江西去不复回。
据说那卷道藏可以改变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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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艺兴皱了皱眉，觉着这是个麻烦事。
他抬手抚了抚白鸥的脊背，抬脚走回湖畔。
白鸥振翅而起，发出一声清啸，翩然而去。
云念棽挥舞着的脸分毫没停，看样子像是没有注意到槐树下发生的一切。
其实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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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念棽推开张艺兴的房门，巡视一圈，一无所获。
他的房间向阳，极为敞亮，就像他整个人一样。
道心清明，眉眼澄澈。
桌上放着一封展开的书信，云念棽纠结了很久，还是把头凑过去读完了整封信。
随后她坐在那把椅子里，久久没有回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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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她曾问张艺兴：“何处为故乡？”
张艺兴轻轻揽过她的肩，撑着那把黄纸伞，将她护在道路里面。
“朝阳城外，不足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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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句淡言，便掩盖所有。
如果……如果今年他真的要进腾云阁……自己便再也没有任何机会。
那卷光阴，承载着所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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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之？”张艺兴跨过门槛向她走来。
一步一步，走在心上。
他眼中荡起浩然笑意：“来年春天，一起去寒山吧。”
“就地而眠于山青水色之间，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一边说着，张艺兴走进内卧，拿出一叠玉帛。
“或者说你想去别的地方？”
云念棽忽然很想落泪。
云家遭受满门尽灭之灾，只有她一个人活了下来。
已经，已经很久没有人待她如此之好了。
她站起身，扑到张艺兴怀里。
白色玉帛四散，翩翩飞舞，在阳光下尽然展开，起起伏伏，恍若人间仙境。
“如果今年末我拿到腾云阁进入资格，我便同你一道去。”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飘渺，带着一些张艺兴不懂的惆怅。
张艺兴忽然很害怕。
仿佛，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

肆
入腾云阁的测试很快来临，张艺兴和云念棽注定要碰到一起，这场举世瞩目的天赋之战推迟二日，据说是长老希望他们养精蓄锐，拿出最强的实力。
变故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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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了！长老！有人强闯腾云阁！”
守夜弟子惊慌无措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尤为响亮，张艺兴推开房门，跟随众人向腾云阁方向赶去。
人群里没有云念棽。
张艺兴突然极为不安，停下了脚步。
“清秋！你在做什么！快走！”长老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张艺兴不得不再次抬起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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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云阁上清光大放，明显是有人强闯触动了阵法。
云念棽提剑而立，一身青衣飘飘，裙摆扬起的微波里，带了些淡漠的味道。
阵法太过强大，她已被其攻打受了伤，若是迎来长老的全力追击，定是惨败。
她就这样站在腾云阁顶，看着那股红流中唯一的那抹翠色。
有点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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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艺兴。
寒山之外，云海之上。
我再也去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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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云阁下万千弟子云集，长老破口大骂：“混账东西！山门为了培养你耗费了多少资源！”
云念棽表情漠然，眼底深处看不到一丝情绪。
半晌，她轻轻启唇：“吾乃碧柳河畔云家唯一传人。”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安静了几秒，然后轰的一声炸开。
江湖上谁人不知，碧柳河畔云家，珍宝无数，道藏三千，于六年前被满门尽灭，只剩一片荒芜。
据江湖传言，云家是被绝情宗与朝廷联手打击，故不曾传出消息。
如今看来，消息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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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艺兴木然的站在众弟子中，看着夜色下那抹翠色，不知该作何反应。
身旁弟子议论纷纷，他却只想起自己与云念棽曾聊到过故里。
她说。
我的家乡碧柳环绕，我常就地而眠，看柳絮在石上叠，在空中飞舞。
小河淙淙，如鸣佩环。
如人间仙境。
他一直没有明白为何提起这般美景时她的眼底常有忧愁。
原来如此。
原来……她心心念念美丽的故乡，竟已是一片荒芜。
张艺兴抚了抚腰间的那把木剑，轻轻握住清光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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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念棽紧紧的盯着张艺兴，又道：“我来取回云家遗落的宝物。”
世人皆知，云家有一卷道藏，名为光阴。
大江西去不可返。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的手中。
那么她手中那卷不起眼，甚至破旧的道藏，就是那卷可换光阴的西流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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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念棽将目光从张艺兴身上收回，低头看着手中的道藏，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为了已去的光阴，居然死了这么多人。
那抹笑惊艳无比，居然使场间都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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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之。”
张艺兴突然出声。
“如果你想要光阴卷，跟我说便是。”他眼神平静，“为何要一人承担？”
云念棽的背僵了僵。
她唇边荡开一抹笑，道：“你朝阳张家，怎会让你来掺和这事？”
张艺兴沉默不语。
毕竟她所言属实，不是吗？
云念棽没再理会他，独自提气轻身，悬于空中。
她举着那卷西流典，眼神疯狂，越女剑直指那卷光阴，一瞬间便狂风大作。
红光漫天，所到之处皆是杀机！
“你绝情宗于六年前杀我满门尽灭，今日我便与你同归于尽！”
这时候，张艺兴动了。
他飘身而上，举起清光伞，挡住了越女剑的路。
就如二人第一次相见，挡住那招春去也一般。
“不要这样。”他轻轻的道。
“这样会死太多人。”
云念棽眼神戚哀，声音嘶哑，道：“来不及了。”
那卷光阴，汇聚天地之气，在空中红光大放！
云念棽上前一步，伏进张艺兴怀里。
“吾以身为剑，愿与你去往寒山之外，云海之上。”
他听见她的声音，清柔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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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横遍野。
天下第一大宗，满门尽灭。
唯有张艺兴一身青衣，立于腾云阁顶。
衣诀飘飘，气度不凡。
这个时候，他有点难过。
有两把剑静静浮于他身前，一把是云念棽一直所执的越女剑，还有一把……姑且把它称作光阴。
光阴剑上清光弥漫，静静的浮在空中。
啪嗒。
第一滴眼泪自眼眶而出。
接着便有了第二滴，第三滴。
张艺兴没有伸出手去取那把剑，就只是立在那里，无声的哭泣。
光阴剑上有清光成丝缕，轻轻的将眼泪托起。
更多的清光漫出，居然成一风姿绰约的女子身影，环住了张艺兴。
张艺兴伸出手，像是拥抱那女子，却是握住了那两把剑。
天地间，清光大作。
所有尸体与血流皆消失不见，绝情宗安静极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透过清冷的月光，绝情宗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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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少爷获此机缘。”浓重的夜色中，一个中年人一身玄衣，恭谨而立。
“奉老太爷之命，接少爷回家。”
张艺兴抬眼看着夜色上那轮月亮，右手握住与光阴剑何为一体的清光伞，左手执越女剑，转身漠然的看着来人。
“唐管事，”他轻轻的道，“我要碧柳河那片地。”
唐管事恭敬的低下头，道：“明白。”
张艺兴紧了紧手中的清光伞，平静的眼深处荡起一抹戚色。
念之。

伍
此时天色已暗，云念棽这才看清周围的环境。
青树翠蔓，蒙络摇缀，参差披拂。
尽管沾染风雪，却依旧美似仙境。
这是她已经化为荒芜的家乡。
碧柳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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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张艺兴上前一步，将清光伞打在云念棽头上，替她遮挡风雪。
“公子为何要来寻碧柳村？”她不回答张艺兴的问题，反问道。
“为何？”张艺兴明显呆滞了一下，摇摇头道：“我也不知为何。”
云念棽伸手，拿过清光伞。
道：“光阴，你究竟想作何事？”
眼前的风雪，美景，还有张艺兴皆消失不见，只有一卷道藏静静的浮于虚空之中。
半晌，一道声音响起：“我只是想了你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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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云阁上，云念棽以身为剑，与光阴卷相融，铸成一把剑。
她的神魂封于此，永世不得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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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艺兴很快启程去了寒山，他在高山之巅，用光阴剑舞了一套春去也。
光阴剑上清光乍起，托起一旁的越女剑，与张艺兴的身影交相辉映。
光阴剑与越女剑的光彩，印衬出好看的剪影，如同曾经无数次在中心湖畔那般和谐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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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艺兴重修了碧柳河畔。
土地泛出新绿，柳树正在迅猛扎根。
他带着一把伞，两把剑，坐在树下。
他的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似是刚刚练完一套剑。
光阴剑上清光四溢，很快便将整个碧柳河畔环住。
张艺兴能感受到她的喜悦。
“我知道你喜欢这里，以后我们就在这里定居好不好？”
清光回笼，化作一女子模样。
她唇边挂着一抹笑，口型在说：“好。”
张艺兴取出一叠玉帛，道：“世间有名的美景，我都做了记录，我们一一去看，好吗？”
清光冲进张艺兴怀里，玉帛被打散一地，在空中飘舞，宛若很久以前的那个午后。
清柔的声音响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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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近日又发生了大事。
朝阳张家举家搬迁至碧柳河畔，家主退位，张艺兴年仅二十便已继承张家。
百器榜再次改朝换代。
光阴剑位列第一。
绝情宗覆灭，长生宗代替其成为天下第一大宗。
江湖纷说众多，没人注意有一名青衣男子从一家客栈中走出。
容貌俊秀，撑着一把破旧的黄纸伞，自风雪中去，身旁常有清光环绕。
客栈老板问道：“公子是要去往何方？”
一抹飘渺的声音随着一缕清光，道：“寒山之外，云海之上。”
“去看尽山穷水尽。”
“做一对山河闲人。”
—完—

所选数字：1
封面鸣谢我苏爸@贤哥明明一八五

后记
有一些素材均来自择天记
例如黄纸伞，例如西流典
但是其意义是不同的
我只是很欣赏猫腻大大的这几个梗，觉得很有感觉
择天记中西流典是被拿来改变光阴的，而这里只是创造了一个幻境
不过还是要说一句，侵权即删
另外，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结局了
不喜勿喷
以上，凉薄

！！！！爸爸终于发出来了！之前度受吞了我那么多贴！

到了我该插的时候了

短评：
凉薄进步特别大，真的。
一直特别喜欢凉薄的文，觉得凉薄就是在很认真的写文，整篇月练读下来就是行云流水，一个字就是爽。刚开始看开头的时候是真的能勾起那种读下去的欲望的，文章内容在我看来也很有趣，人常说要有意思，山河闲人是真有那种意思，但还是有一些不足，具体如下：
①借猫腻的梗太多。说实话作为一个把猫腻的择天记看了十几次的我能在这篇文里看到很多择天记的影子，还有就是张艺兴其实是有些像陈长生的，有几处特别像猫腻。那些梗用的都很妙，只能是只可意会的妙。
②有些人物对话是有点僵的，比如第一章张艺兴夸女主好看那段。就是那种会突然出戏的感觉。
总的来说是真的好看，我天霸兄弟贼棒.mua～
等级：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