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久等不见回应,都心有灵犀般地都望向门外,只见华灯初上的青石街道上,各色男女身着绫罗绸缎行来走去,熙熙攘攘甚是热闹。
在这背景之上,却有一行黑影静立门前,也不知站了多久,和周边的景致极为不协调。
良久,为首的一个黑影快步踏进门来。
一走到店内的灯光下,众人才看清他的面相——五官立体得如锤凿刀刻一样,鼻梁挺拔、眉骨高耸、眼窝深陷、饿纹入嘴;脸型尖尖如弯刀,不是瘦,而是没有一丝赘肉,也没有一根胡茬,仿佛被风中飞砂打磨了多年;头发随意挽着,发髻粗犷凌乱,再配上粗布麻衣、羊皮靴子和短柄朴刀。
一看就是西北来的刀客。
此人走路微微含胸弯腰,看人由低往高直勾勾地凝视;步伐极快又轻,像一把缓缓出鞘的刀,眨眼就到了几人桌前,直直地冲张云卿而去。
赵灵儿下意识地握住桌上的剑柄,要拔剑护主,手却被张云卿轻轻地按住。
赵灵儿一愣神的当儿,来人已立到了张云卿身边,压低身子,双眼低垂,低声说道:“少东家。”
“辛苦了。事办得怎样了?”张云卿头也不抬。
“都办妥了。”来人一边弯腰回话,一边冷冷地打量着定春、书生、赵灵儿三人。
“带弟兄们去分号领赏吧。”
“是。”来人转身退出,依旧含胸弯腰,偷偷滴打量了张云卿几眼,然后消失在灯火通明的青石街道上。
这一幕定春都看在眼里,疑在心里。
这主仆二人关系颇为微妙,来人打量张云卿的眼神,就像一只老狼偷瞧一只刚成年的老虎,想一口吃掉又极为忌惮。
来人走后,张云卿冷面一换,又笑得亲切动人,轻轻放开赵灵儿的手,说道:“灵儿妹妹,就照你说得办。”
赵灵儿一愣,低声应道:“嗯。”
张云卿和起身和三人告别,特意对定春和书生一拱手,笑言道:“日后小弟的性命就仰仗两位兄台了!”
二人连声应道不敢当。
送走张云卿后,三人回桌落座,赵灵儿低头一看自己的碗,已经堆满了菜,都是张云卿给夹的,自己只顾着说话竟未发现。
少女怀春般吃吃地笑了一会儿,赵灵儿突然又兴高采烈地拍着桌子说道:“怎么样?我说了吧,这买卖交给我谈绝对没问题,不消半个时辰,八百两银子到手!”
“八百两是好东西,只怕是有命拿,没命花。”定春冷笑道。
“泼皮!你这厮就是讨厌!我好不容易谈个大买卖,你就净泼冷水!”赵灵儿小嘴一撅,骂道。
“义从的活是那么好做的么?”
“接的是义从的活儿不假,但毕竟只是列字决,不就是当个保镖嘛!有什么怕的!”
“恐怖不是那么简单,我给你分析分析,”定春把自己发现的疑点和有违常理之处,和赵灵儿说了一说。
还不待定春说完,赵灵儿就不耐烦地打断他:“给钱少的脏活不想做,给钱多的美差你又老觉得有猫腻,真是烦人。”赵灵儿一撇嘴,又说道:“再说啦,我家和云卿哥哥家是世交,他一直拿我当亲妹妹,怎么可能会害我们?”
定春听她一口一个“云卿哥哥”,心里憋闷,不再说话。赵灵儿见定春不说话,又转向书生,眨巴着眼睛问道:“书生,你想事最为周到,你说!”
书生放下筷子,砸吧着嘴:“我觉得春哥说得也有道理,这事确实要从长计议。”
“哎呀!”赵灵儿嗔怪着嚷道:“别从长计议了!这种生死买卖本来就不是长久之计,咱们不是说好了嘛,干一笔大的,攒够了钱,到庐山顶上结一个草庐,开宗立派。”
“春哥,你不想把你老爹的剑法发扬光大吗?”赵灵儿一脸期待地望着定春。
“书生,你不想给书生剑扬名吗?”又转向书生,一脸兴高采烈。
定春摇摇头,真是没办法,几年时间灵儿一点儿也没变,还是当年那个被狼追的古灵精怪又任性的姑娘。
“反正我是要做给我爹看,我比我那不争气的哥哥要顶用得多。”赵灵儿像小兔子一样凑到定春面前,楚楚可怜地说道:“春哥,我要是闯不出名堂,就要被我老爹抓回珞珈山,蓄发修眉、天天做女红,然后有一天突然被许给一个自己都没见过面的男人。春哥,你忍心吗?”
定春叹口气,低吟道:“行了,夜深了,咱们先回客栈,再慢慢商议吧。”
赵灵儿嘟囔着:“还要商议,天天商议。说好了我当家做主,你们又不听我的......”边碎碎念着,边起身就走。
定春和书生苦笑一声,叫过伙计,扔下几块散碎银子结了账,也追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