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风】
◎入此门中皆为吾友,风雪添做酒,冷暖入喉。
——小魂《花满楼》
归否。
若我化作一面迎风的酒招,镌刻鲜血般晚霞般赤烈的字迹,携着金色流苏飞扬的尾翼,呼呼招展,像是挂着傍晚的云彩。
如此,能不能等到尔等归来,能不能等到尔等归来。
客栈门前一条宽敞大路,自东向西,空设长亭。来来往往,多是行色匆匆的旅人,独自一人披风带雨,少见送行人。大概是因为这片偏僻地域,百里不见人烟,千里方有村家,所需迎来送往之事寥寥无几。等到了冬日大雪封山,两三个月都没个人影,初春暖阳高照冰雪消融,道路又湿滑难行,当真是阻隔了浪子游人。
可这路当年是战道,行兵之路,是通往最后那处的必经之路。
也是他们回来的必经之路。
每到清晨旭日东升,一个人横刀立马般伫立在大道中央,直面挂出山头酷烈的阳光,视野模糊但目光却总能锁定与天相接的一处,似是确信身影会从那里出现。乾坤箱在左,斗笠在右,手中擒着竹棍,一如二十多年前那般棍影幻变,虎虎生风。等到太阳到了头顶,狭长的影子变为无有,才狠戾收棍,只听得抱拳啪地一声。
无人至。
而每到夕阳西下,凭着酒招背西而望,把沉寂的背影交给逝去的光芒,看着黑色影子在身前越变越长,直到融入黑暗。
离人未归,亦无客至。
一天到晚都是一个人忙活着转悠,说不上几句话。刚刚开始那几年对月独酌之时还能小吟几句,后来不知是习惯了还是觉得无趣,渐渐的连自言自语也不会了。
隔一两个月偶尔会出现经过的客人,在这荒郊野岭饥肠辘辘口干舌燥是常事,便邀进客栈内坐坐,添上一碗酒,端来一碗肉,陪他喝几杯,才久违地开开口。有时还邀人暂住一晚,在月色下说起各自的流浪事,四两老酒,五六人生,七七八八的悲喜。
就像是多少年未见的老友一样,浪子总是和旅人最有共鸣。
临走时,雨日给他披上一层蓑衣斗笠,风雪日给他一条毛毡御寒,拍拍他的肩膀,终于问出挂怀已久的往事。此时此刻,那几个人的名字不是拯救世界的英雄,只是在几十年人生里别离了就再未出现过的身影。
白糖、武崧、小青、大飞、荣光。
可无论是经过了多少年,奇怪的是,世人仿佛再也没有见过他们,再也没有听过他们的名字,除了那一场奇迹。
孤胆的英雄化作一瞬间的烟火,这还是少年的年纪就退出了世界的视线。
掩饰失望地摇了摇头,最后一次拍拍那些人的肩膀,送他们继续走上漂泊。
就像当年最后送他们前往最遥远的战场,拍拍肩,然后望着背影而去。
此去经年,二十余载。
英雄未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