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手报道

其实，许久之前，我就想逃课了，不过苦于种种原因，一直未能实现。
而今日，今日天气不好，夫子之声分外催人入眠。知他讲乃荀卿《不苟》，谓：“有狗彘之...有贾盗之.....有士君子之勇者。”往往落点最有声，我便习到勇者二字，并很快付诸实践。
寻一无从拒绝理由表示稍离片刻，出门直至放课，当然再未折返。一路往洞天乐处，点几眼熟宫人相陪蹴鞠。歇时远见一团影正往近处移，将码过额汗巾子丢给除夕，眯眼瞧。
：哪来的小孩子。
大约我这个年纪，添了弟妹，总是喜忧参半。

（许是日日在平就殿见习惯了，若是哪天没同蠢珍拌几句舌头，便是哪哪儿都不得劲。下学日常撕善珍，照例是胜负五五分，今儿轮着自个儿胜，满胸痛快出了未央宫。如今攒下的大字足够，也不怕出来顽被数落，索性出了未央不往章台走，拉着婧钏就往洞天乐处去。远远听到笑声，缩着身形偷偷摸摸往里量，倒是做了副掩耳盗铃的好范例。还没待瞧清是谁，就听那厢出口问话，脖颈一缩，伸手抓了抓脑袋，嘿笑着到他近前，一仰头。）
聿弟见过则哥。

平日惯了称兄称姊，有朝一日被人唤哥，说不开心是假。
：下课了？
这便忘了先前“勇者”之行，欲把话刹嘴边，又想逃了便逃，何畏何惧。况在小孩儿前...我是说更小的孩子，总要拿出个样子。
：往日总见你与珍妹一处，这会儿怎一人。

诶，夫子离开有一会儿了，我才出来未央宫不久。
（见那厢并未提及自个儿方才的蠢行，心下一松更是自在不少。说起来，宫里跟自己差不多年岁的有一拨，再往上数，同上头几位兄姊隔的年份就有些大了，素日里在平就听课，夫子也是分开讲学，这一来课业不同没法一道温书，二来有了问题总想着先去问最大的，到最后总是闪下中间几位兄姊，确确不算多亲近。听那边问起善珍，方才那股子得意劲儿又上来了，绷着嘴角就怕禁不住笑，嘴上还不忘解释。）
则哥是没见我俩不对付，尚且嫌日日在平就殿见得太多，这会好容易下学，才不同她一道。

听语气似还嫌善珍了？偏着亲妹，对这边，暗道不知好歹。忽忆琅华小霸王样，这小子大抵也没少受罪，深深看他一眼，片刻感叹
：好在，不住钩弋。
人生在世，猝不及防十有八九。我尚未来及学做兄长，便有弟妹站在眼前。是故每与他们中任一对话，总需估量情境，在兄长中寻出一位做典，又不情愿全盘照搬，还需有些特色，十分愁人。
：放课不回去温书，来这儿打秋千？

（方才得意过了头，这话才出口就缓过神儿来，暗暗叫苦，就是再不亲近那也是知道的，蠢珍可是则哥的同母妹妹，指不定怎么护着呢，自个儿在则哥跟前编排她，岂不是上赶着找打么。果不其然那边就瞪过来，又是一缩，可嘴里苦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一句好在不住钩弋，一品滋味儿，暗暗狠劲儿点头——恐怕自己同善珍吵起来，宫都能给拆了。）
（又听后言问及功课，抬眼一觑则哥，神色莫名，还有些牙酸。）时辰还早，晚膳前总归能学完。倒是则哥……不也在这儿吗……

唯恐心虚教他看穿，面不改色，思绪转飞快。是该夸聿反应不错？的确。要我承认不务课业，怎么可能。
双手落其两肩，弯身，视线与之平齐。
：等你——
空出一手，展平，举过额顶。
：等你同我一般高，就会知道世上还有许多事，远比习书重要的多。
也不知唬不唬得住，少顷转身抱过皮鞠，身形向后稍倾，膝顶上下，扬颌向他
：既不急走，来一局？

哇，则哥懂得真多，夫子若是知道了，定是顶顶欣慰的。
（一脸懵逼地被唬住，原来长高还有这等好处，等长到则哥那般高，习书就不是最重要的事了，看则哥的意思，估计还是偏不怎么重要的那一拨。顺势点头，好啊，不用天天熬着攒大字，掏心挖肺写课业，出来顽都能理直气壮，还有更好的事儿吗？话才落就见他提膝一顶皮鞠，问自己要不要走一局，顿时一苦脸。）
我不会蹴鞠，如何跟则哥一道比试。则哥，不然你教教我吧？

这哇一声夸赞听来别扭，管他真假，全往好处算。闻他说不会蹴鞠，不可置信，继而不厚道地笑出声。
：你不会？真的假的。那平日来这儿当真是只打秋千？
忘了弟弟年纪摆在那儿，回神一想，情有可原。若非当初皇爹陪自己耍过几次，便常习练，估计现今也不够格在聿面前显摆。
：教你自是没问题的，只待会儿若磕了碰了，不许哭鼻子。

（原本脸就苦得厉害，再被对方一笑，肉脸更是皱成了苦瓜，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看着他，深觉自己这些个兄长，心肝大概都是黑的，就喜欢戳自个儿的肺管子，年岁小不会蹴鞠，自己也很无奈啊。）
是真不会，鸢鸾那片地界儿，能找谁教我？
（听他出言相激，更是不能怂，脖子一梗，笃定道。）我是男儿，怎么会怕磕碰，则哥且放心就是。

鸢鸾。经他一提，略略回忆，好似除却公主，就是他与林作伴。至于二兄...不提二兄。原瀛兄破军亦在鸢鸾，只是他娘...罢，就这样吧。
见他眼中有股冲劲上来，觉将来或可拉这弟弟玩在一处，点头夸好，很满意。
轻咳一声，将他视线引向足下皮鞠。所谓入门，便是单人蹴一鞠，并足踢、膝顶几样简单动作。示范两遍，叫人另拿一只予他，问
：可看清楚了，自己试试？

好！
（看着他动作利落地玩着那皮鞠，那物什跟则哥脚下乖顺极了，两遍下来行云流水，端看着就觉得出风头极了。见人抱了另一只皮鞠给自个儿，二话不说点头应下，学着则哥最开始那动作，想先用脚来回颠两下试试水，可一上来就被杀了风头，那皮鞠跟活了一样，横竖就是不往正上头走，试了几次脸上有些发烫，抬头看向他。）
咳……这物什怎的如此不听话。

看他急得汗都要冒出来，不免好笑，一面心道这东西听你话才有鬼，一面上前拍拍他后背示意颠鞠时向前稍倾，稳住身再抬足。又唤宫娥把帕子拿来给他抹把额，耐着性子又演一遍，鼓励他再试。
：我当年学时也就你这模样。
狼狈得不行，如今想来，亦算乐趣。
：多练练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