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章
两个人钻进被窝里又腻乎了一会儿,柳惜音突然想起来还有敬茶的事情,连忙掀开被子起了身,“惨了,还要敬茶呢,”她可怜巴巴看着叶昭,“爷爷嫂嫂会不会觉得我懒啊?”
叶昭不紧不慢起来,“没事儿,媳妇,爷爷要睡到辰时才起呢,嫂嫂这会该是照看着俩小侄儿吃饭上学堂,我们收拾一下去见他们便好。”
柳惜音点点头,拿了肚兜正准备穿,低头见自己身上布着大大小小的吻印,惊呼一声抱住胸,嗔怒地瞪了叶昭一眼。又见叶昭的肩膀上隐隐约约见血的牙印和她给的挠痕,又害羞地回过头暗笑。
叶昭看她全身残红,也觉得自己昨夜有些过分,她从柳惜音手上拿过肚兜,温温柔柔给她穿戴好,亲亲她的肩头,双臂环住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贴着她的耳边轻声呢喃,
“我爱你。”
柳惜音靠着她给的满满当当的安全感和幸福感,偏过头看她的侧脸,额头抵在她下巴上,闭眼倾诉,
“我也爱你。”
两人穿好衣服,柳惜音下床的脚一沾地,腿使不上劲来,扑通一下就坐地上了。叶昭转过脸哈哈哈哈地笑,恼得柳惜音拿过那人的一只臭鞋子就扔过去,“都怪你!还有脸笑!”
叶昭爬下床憋着笑来扶她,“地上凉,快起来。”又将她公主抱到梳妆台前,“想来你也是没力气梳妆,我听别人说伉俪情深,就是这当相公的给自家娘子画眉,今天本将军也学一学那酸气书生,把我的小音音放在心上疼爱。”
叶昭指着画着牡丹花的小木盒,“这是眉笔?”
“这是敷粉。”
柳惜音递给她螺子黛,看她神情认真得可爱,一点一点给自己描着眉,心下感动万分,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吗?
“好了!”叶昭一脸得意,问到,“画眉深浅入时无?”
柳惜音笑着转头往铜镜里一瞅,笑容逐渐消失。
不……这绝对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阿昭啊,我看你平日里也挺忙的,以后,就不劳烦你为我描眉了。”
“音音不用心疼我,这是相公该做的,我要让你深刻体会到,我有多爱你!”
“我深刻地体会到了,我也很爱你,但是真的不用,真的,求你了。”
叶昭看着被自己化成张飞的柳惜音,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她是在委婉的表达她的嫌弃。
叶昭扶着脚步虚浮的柳惜音一步一挪地到了前厅,叶家爷爷嫂子正伸头张望。
“爷爷,嫂嫂,我带了惜音来给两位长辈敬茶。”
叶家嫂嫂看着这小两口手挽着手,新媳妇还倚靠在小姑子身上,就明白叶昭昨夜肯定像那楞头小子一般不知轻重了,心里等待的火气也消了三分。
两人双双跪下敬茶,柳惜音交过了满堂利是,叶老爷子满意地点点头,柳家嫂嫂见此,拿出来传给儿媳的冰纹芙蓉玉镯儿给新媳妇戴上,
“妹妹从此就是叶柳氏了,有什么委屈难处,都让小昭护着你,她要是欺负你,你就同嫂嫂讲,嫂嫂饶不了她。”
“是,叶柳惜音记得了,阿昭对我很好,请嫂嫂放心。”
“对嘛,我心疼她都来不及,”叶昭在一边挤眉弄眼的,“而且惜音才不会告我状呢。”
“你啊,这也算成家立业了,以后靠点谱,多对家里上上心,最重要的,对惜音好。”
“是,小昭儿记下了,肯定对惜音好。”
叶嫂嫂见她还是笑嘻嘻的,也没了脾气,“你们二人还饿着呢吧,小厨房里温着饭呢,回房吃了吧。”
叶老爷子看着她们俩的背影捋着胡须哈哈哈笑得畅快,“儿媳不必忧虑过多,她们新婚燕尔的好着呢,昨夜我扒着窗户偷瞧了两眼,孙儿还和孙媳妇在屋里玩骑大马呢。”
那边还没走远的小两口,双双红了脸。
两个人你喂我一筷子我喂你一勺地腻歪完一顿饭,秋华就跑进来拱手行礼,
“报告将军,秋华向您告个假,我要把银川送回西夏去了。”
叶昭低头转转眼珠子,“准了,给你一个月,你把手头的军事任务给秋水和狐狸交代一下,路上小心就行。”
她看着告退的秋华,“狐狸和我说,这秋华和银川啊,还差一把火,她们俩有这个缘分。”
“我不管人家有没有缘分,你把那个小挂件还回去!”
“好好好,我还回去就是。诶,你嘴角沾到粥粒了。”
“啊,哪里啊?”
叶昭俯身凑过去亲走了那粒米饭,“现在没有了。”
这把火,谁也想不到是伊诺点起来的。
秋华和银川上了路,两个人都有些闷闷不乐。
秋华为什么不开心,她知道。可自己为什么也不开心,她却不知道了。
“天色晚了,今儿在清河镇住下吧。”
秋华抬头看了看悬在头顶的大太阳,一时无语,“……,再赶赶路吧,到了戌时,应该能赶到安居镇。”
“戌时天都黑了,我可是尊贵的公主,遇到坏人怎么办,我不管,我累了,我就要在这住。”
秋华有些生无可恋,九百多公里的路,一来一去差不多半个多月,可这位公主,走了十天才到大宋边境,离西夏还远,将军只给了一个月的假,不按时回,可是要扣工钱的。
“工钱比我还重要?”
“那可是我的老婆本,你说重要不重要。”
“那……本公主赏你一个老婆,你慢些走,陪我逛逛。”
这穷乡僻野的有什么好逛的……
“谢公主美意了,我自己追吧。”
“追?追谁啊?你很会追女孩吗?”
“没有,”秋华摇摇头,“我只会说,不会做。我总是什么事都做不好,只是一个平凡又普通的人,不像将军能打胜仗,也不像夫人样样精通,更不像你,是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我想我这辈子,就是找一个平凡的人,平平凡凡地过一生吧。”
“可是……如果在那个人眼里,你不平凡呢?”
秋华转头望向银川,银川认真的神情突然让她有些想笑,“那大概……是我生命里唯一一次不平凡的机遇吧。”
一路上走走停停看风景,闲来就对话谈谈心,两人相处得倒也融洽。
“明天就要入西夏境内,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跟我回去吧。
“常来大宋玩。”
“就这样?”
“嗯,我把城郊的草地买下来了,你骑马或者放风筝都可以,还有吴伯卖炒栗子的摊子,我把它搬到了将军府旁边,你想吃就能吃。”
“花了你不少老婆本吧,这样,你多亏啊,不然这个老婆,我……”
“没关系,我再攒攒就够了。我算了算,再干两年零九个月,嫁妆房子生活费都没问题!”
“……,我忘了告诉你,我还喜欢大房子,大马车,金银珠宝古董文物!”
“……,这些,西夏都有的吧?”
“对啊,西夏什么都有呢,我喜欢的,就是……还缺一样,西夏没有。”
“什么啊?”
银川忐忑地看着秋华,一个“你”字回转百肠就是说不出口,最后把东西往那个人手里一塞,转身钻进了马车,却又从帷裳里掀出一道缝儿。
秋华低头看着那个小靴子挂件,坐上了车舆,一脸慈悲为怀的表情,“西夏连双像样的鞋子都没有啊?”
“……”
银川默默把帷裳放下了。
怎么赶都赶不走的第二天来了,两个人又起了程。
秋华远远看见居明关的城门石牌,初见的回忆排山倒海地把她眼睛熏得酸涩,“要是,彼此都有些既定路程,
学会洒脱,好吗。
流水很清楚惜花这个责任,
真的身份不过送运,
这趟旅行若算开心,
亦是无负这一生……”
“你唱什么啊?”
“我家那边的歌。”
“嗯……倒是好听,但挺悲伤的。”
流水有意,落花无情,是挺悲伤的。
“那你喜欢我什么,说来听听。说不定本公主一高兴,给你个大赏赐。”
“不知道,我就是觉得,如果要有一个喜欢的人的样子,就是你吧。”
“嗯,这个理由还不错,那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吧,不管什么要求,本公主都能答应你。”
“万事小心,一路平安。”
银川看着她递过来的包袱,一把扯过,跳下了马车,气呼呼出了居明关。
伊诺听了探子回报,一早就在关外等。他见到自己妹妹,小跑着迎上去,“银川,想死哥哥了,来抱抱!”
“笨蛋呆子**傻瓜混球,难怪你娶不到老婆!”
???,妹妹吼我?她吼我?
“报告大王,那辆蓝顶马车停在了关外。”
“给我拿下!”
“不行!哥哥,你干什么!”
“她绑我妹妹,我定要让她五马分尸,挫骨扬灰!”
一队人把秋华架了过来,伊诺一个鞭子把她抽倒在地。
“不准!”银川急得跳起来,抱着她哥哥的胳膊不让他动。
“她是个绑匪头子,是不好的人,银川乖,哥哥定好好给你出一口恶气。”
秋华站起来,“西夏和大宋签订百年盟约不过半年,大王这般做,是想两国交战,不得安宁吗!”
“你还有理了你!谁让你先欺负我妹妹的!”
“秋华刚才受下一鞭,已是向西夏赔罪,但大王若再折煞我叶家军的尊严,秋华万不能答应!”秋华拿出临走前夫人交给她的信递过去,“两国交兵,不斩来使。”
“好好对我们秋华,不然叶柳儿就不背你这弑父的锅了。还有啊,就没见过你这种借了东西不还的人,我只能派秋华来拿了,你把我家阿昭送我的戒指赶紧还回来!”
……柳惜音,你命里克我吧?
“秋华是吧,死罪免了,活罪逃不了,拉下去打一百大棍!”
“不行!不行!”银川推开架起秋华的士兵,转过身大喊,“你连你妹夫都打,你有没有人性了?”
“啥玩意儿?!”伊诺瞪大眼看着秋华,捂住胸口,“银川啊,哥哥心脏不好,你别吓哥哥!”
银川走过去搂住秋华来了个mua,听见身后一群手下急喊,“大王,大王您怎么了大王!您醒醒啊大王!”
她扭头嫌弃地看自己哥哥,“真没出息,不就亲个嘴,吓成这样。”
回头一看,那个人也躺地上了,“秋华,秋华你怎么了!你醒醒啊秋华!”
“你闺女真过分,我给了她一个月的假,这都快俩月了还不回来。”
秋老虎挠挠耳朵,“兴许这孩子在哪个地方疗情伤吧。”
“回将军,秋华说,她和银川在西夏成婚了,不过迫于她小舅子的淫威,是入赘过去的,对于给叶家军丢脸的事,她感到万分抱歉,对于为叶家军脱单队再加一分,她感到万分荣幸。”秋水把信交给将军。
“这字写的比我的还丑。”叶昭看着挺高兴,“那她还回来吗?”
“回来倒是还回来,只不过归期不定,要看西夏王什么时候放人。”
“哦,那这段时间,就多劳你和狐狸两口子了。”
“是……诶,夫人呢?”
这俩人平日里跟对方身上的挂件似的,今儿怎么就见着一个?
“哦,红莺刚才跑回来,拉着她进屋说悄悄话去了。”
“表明心意?表明什么心意?”
“就是……”红莺脸还是红扑扑的,“那张生这几日的书总温不好,我想着小姐说要看照他做官,就说了他两句,谁知他说……”
“我其实都有记住了的,只不过一见着你,就全忘却了,脑子里的之乎者也,都念成红莺两字了。”
“啊?”
“自从姐姐出了事,我就一直很不安,我在这世上一个亲人都没了,这时候,你出现在我面前,鼓励我,照顾我,让我又感到了家的温暖。”
“啊?”
“我不知道是何时起的心思,大概是,那些四书五经都假装记不住的时候,想着多和你待在一处,有多少时候,就待多少时候,如同……如同夫妻一样,成日里都待在一处,最好。”
“啊?”
“还听不懂吗?你是我心悦之人哪!”
张生想拉她的手,刚一碰到她,红莺就跟被烫到了似的赶紧躲开,跑出门了。
“那你喜欢张生吗?”
红莺摇摇头,“不知道,我这心乱如麻的,捋不清楚。他怎么会喜欢我呢?我有什么好喜欢的?他不是骗我的吧?”
叶昭这时候走进来,“那个叫张生的小子找上门儿了。”
“我这会儿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小姐,你帮我回了吧。”
柳惜音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又听见叶昭说,
“没事,我已经把他解决了。那张生说,他要是考了状元,咱这将军府就会多一个状元夫人。我一听,这怎么行!你都是将军夫人了,他还敢让你当状元夫人。我就把他给海揍了一顿,扔到门口了。”
柳永藏在柱子后头看着躺在地上哎呦娘耶的张生,拍了拍心口默默飘走了。
他是不敢上门找将军夫人要几天的饭钱了,饿两顿总比被揍一顿强。
当时柳小姐喊了他一句相公,这叶昭将军都能用眼神把他千刀万剐,更别说刚才直接把不知道怎么想不开的张生提溜起来,摁在墙上压住他心口,恶狠狠地呲出一口大白牙,
“不准喜欢柳惜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