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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子未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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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17-11-28 22:25回复
    (雨又缠绵了几日。这在京城仿佛是少见的,但我于此上,又无甚发言的资格。只近来气候的确很像岛上,大概是有一马车的云,也趋缓着停在了绮春园的后湖上。又有人说,是因着园子里的花期将至,就好比一出折子戏,精彩之前,总要阴阴地吊上一阵台下的心。)
    (总归今日是明媚起来。一人说,去踏青;又说,总应将园子走一走齐全。尽管有不谐的声音,称她显然是自知留牌无望,索性逛个够本……但未想,刺激到的不止是那一人。于是,三三两两,提着帕子,就漫漫地往展诗应律去了。我一听这名字,心道不好。不过谁还肯真留在这儿——真有甚么底气?若是,亦不显蠢笨之态、早早笃定。)
    (吟不出诗词,亦有吟不出的过法。隔着松柳窗子,里头她们喝茶时,窗外的我便接过一并送来的手锤杏酪。干桂花的香气与冲淡的杏味一搅,眼见着桥头这时才赶来的姑娘,不由得眨了眨眼,乐得咬上汤匙。)


    2楼2017-11-29 08: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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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雨不成晴,料峭难解。较去岁时节,天儿极是不讨人喜,亦由此,惹得原本不算阴霾的一颗心冷清更著。通身的勤快还在冬蛰,五日里四日人影不见,深居浅出,丹青荒废着,亦未尝落成几幅。整个人瞧来,浑一不景气的摆件儿,同时下园中的热闹格格不入】
      【只,到底担着王府的出身,又怎敢污了姑父贤名。是以身子虽懒怠着,却也因了然不该如此过活,总是为难。幸有好事的挑头,早攒了个不算隆重的场面来,这才算与自个儿拾了块台阶——初来乍到,姿态还是莫要过高,便只当应个卯也好,万不要拂了谁的面儿才是】
      【索性欣然同往。巧的是,这日正半开了晴,算为心情增一抹亮色。殿中女孩子三两围坐,稀稀落落,偶或对吟几句,亦没什么成文的束缚。一时应付几巡,丫鬟进前添茶,这才偏首见窗下人正自独乐。待回神,已是鬼使神差般怔然起身,直往那处窗前去了】
      姑娘来都来得,怎么倒一人坐着,茶不合口味?


      4楼2017-11-30 1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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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应该坐进去的。今日能躲,以后真轮个听训的场面,硬着头皮也要上。何况不出声是一种用好即高明的手段,女先生头疼厉害时开解王爷,“话不在多,讲到点子上。不然,充个哑巴——总归真懂行的,沦不进宫里。”毫无诚意的随声附和也很能安抚一些空虚的皮囊,尽管谁都不会误会是发自真心。)
        从南边来,惯爱喝这杏仁酪,又不像茶,晚上睡不安稳。
        (思绪一漫一收,偷看热闹的事是做不成。再往她身后瞥去,亮澄澄一片大拉翅——眼皮跳得!与之相比,大拉翅们的嘈杂、笑语,真算不上甚么难相处。)
        (不过,日后自己也要排进这一只只大拉翅。)
        (上一口的杏酪是淡香甘凉、这一口入喉,蜜一般腻。)
        (我推开了碗,稍稍地往后倾了身子。不安定。索性又把攒盒里的另一碗,端到桌上,激出一声脆响。)
        来都来的,请你尝一碗。
        (余光里,晚到的姑娘也在门口停下步子,顿一顿就要迈过门槛。屋子里,便又一阵沉默后……骤然的扬起欢迎——)
        就当是……(侧一侧身,这一立一坐,像凑成个新的天地。好不笃定地笑,)顺水推舟,让她们想不起来,究竟少了几个人的情。


        6楼2017-11-30 1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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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酬圆转,不失为一项本领,且在这朱墙中更甚。被举止谈吐包装过的利欲,杂糅真心或假意,在分寸方圆里经由堪称艺术的手段兜售。似这般往来,早已成为我幼年一门功课,不在经书里,亦无需甚么考察,一切、全凭自长辈膝下耳濡目染。有趣,却也委实很没道理】
          【如此说,我亦算不得全然不知周旋,但觉精明于此处并非时时能得通行。所谓山外有山,精明人外自有更精明之人。那么,与其早早陷入算计操戈的雷雨,倒不如摒弃无谓的弯绕,纯粹又直接,有一说一】
          不巧,我却实在不爱喝这个。
          【蓦地,一箭正抵红心,竟连半点修饰也无。原是因幼年碍于此物,大病一遭,此后府中便未再进过杏仁分毫。当下,本也打算与她将个中原委细诉,然话至唇畔,忽念起甚么,不免囫囵着再将话吞回。只侍候的宫娥眼尖,巴巴替了茶来,才又旋梨涡,将那翠盏慢接过手】
          茶嘛,原便是提神也安神。宫里各处迎来送往,惯来也都是配茶,只怕——姑娘还得学着喝惯这茶才是。


          9楼2017-11-30 1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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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廊外遥遥地飘来一阵琴声,或者是筝——真是分辨不清,只为这气氛里多添一味悠扬深沉,好似婉转又铮铮的,恍惚间风都抚不起得厚重,似真把彼此不知不觉托成个披着红宝石系扣的水獭皮斗篷、轻声细语都是高高在上、指点有方的架子。)
            (为着客气,说完话手就端着碗递过去。哪见到这一副样子,只好收回手、又一声脆地搁了碗。眨了眨眼,笑了一声、垂下眼。)
            不爱喝就不喝嘛。(静了会儿,抬起眉毛来。)是这样子哦?不会罢……(又笑了下,挖起一匙杏酪,不去看她,低头喝了一口。品了品咽下去的工夫,再搅了搅碗里的白浆,望着里头飘散了的金灿灿桂花末,出声问:)宫里头天南海北,我是汉军旗,你们上三旗的,不是惯爱喝鲜乳、吃奶饽饽?何况——(说到关键处,肩膀渐渐绷紧。)还有蒙古来的,也都得喝茶么?
            (面上,抿着唇,显出几分云淡风轻,对上她的视线,下意识露了点笑,旋即移开了目光。)


            11楼2017-11-30 1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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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瞧她眉眼温润,棱角不同满蒙间凝重,心下便暗有二三揣度。这番一个来回,身份不经意由她亲口挑明,我听闻,芙蓉面上未露诸多讶然,只聆去后话,先附下娇慵一笑】
              家慈从先儿说,这慈宁宫的小佛堂呀,单一月且得耗上小三斤六安茶;便更休提旁的地界,自还有那不比六安的接待,免不得也要支出好些。至于姑娘说的甚么乳酪、奶茶,咱们虽是爱吃,可宫里这样多张口,又哪容得如此挥霍——
              【言下之意,个人之吃用倒未必要全看心意了。原本那四方城中,从来一米一粟都是恩,至于奴才三六九等,又该怎生将这点滴雨露划分,远近亲疏还不是全在这琐碎里体现。但凡进了那口瓮,口味、喜好又哪里有甚么重要,物以稀为贵,被推崇与偏爱的,从来不都是那份“旁的谁也得不到”么】
              【如此这般想,眼波虽盈盈漾着,到底却没在笑,只徐徐添来一句耐人寻味】
              若是姑娘甚么茶都能吃得惯,往后料是为难事也能减去泰半了。


              12楼2017-11-30 1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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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鬼的……再糟糕,还能比眼下来得让人脊骨都僵得硬邦邦么——我先前说的都是怎样的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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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您话音,长辈必是进过宫的。这就——是我的孤陋寡闻了。(应景地露个笑,)一月就小三斤,是这个理……光圣母皇太后一位想是耗不完。
                (我自以为的、于话锋上头那么好不容易得来占住的便宜,几个呼吸间就反手为云、搅散的了。这会儿耳朵里再钻进丝丝扣扣的弦音,时而悠长、时而却短促的,在每个辄然而止的一瞬里,都不免猛然地吐出一口气;但又在下一声没完没了的切入刹那,心头也簇簇地泛了刺。不至针扎一般,只是莫名地恼、脑子里尽是空白……女先生、安王爷、还有他——双手不知何时已一个攥起拳藏抵在膝头,另一个紧紧捏住瓷匙。)
                (良久,我洒然地喘换了一口气。杏酪又在眼前缓缓地游动开了;风里的琴声也循着心底的绵缓摇曳摆尾了;而目光渐渐凝实化作的面前人,也不仅仅只是块吸住思绪挣不开的黑布。)
                确不劳您费心,我是个能吃苦的,海水喝到饱,哪会还为难什么茶。
                (虽这样客气地点点头,却还不肯搁下这碗总舀不完的杏酪。干巴巴地、温吞讲完,视线停在空茫茫的一点,半晌,蓦地改作一副打趣又真诚的语气,余光试探着,徐徐直言:)
                那我再跟您打听打听。十三张……啊,就是家乡那边(抬手抚了下掉落出的一丝鬓发,)平日里闲着也是闲着,摸一摸、玩一玩的叶子牌,京城也有;宫里总是顽的罢?——您玩么?真心讲——(舒舒笑出声,)能将为难事抹去大半的,净想到它了!
                (回廊里的琴声,在我耳中片音不存了。)


                15楼2017-11-30 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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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实则,长辈又岂止是进过宫呢?分明全然这一处的生养,玉叶金枝,自有凡俗难以陈数的金贵。不过,出身虽是既定之事实,然不合时宜的显露,莫若自陈于炭火其上,烈火烹油,到底不是聪明人所为。是以,于她最初的揣测抑或试探,当下亦并未执着细微,反趁着飒飒一缕风来,任这话头自作了了结】
                  【只到了这时,翠盏中的茶早去下大半,絮絮青叶毫无生气的堆积在碗底,坐井观天般遥遥无望着,浑然未察它们不久后即将被摒弃的命运。像提前看过结局,因这没来由的念想,一时不免有几分扫兴。见说叶子牌,偏生又是顶嫌弃的玩意儿,后话说来,浑然没曾顾及二人间早已略显僵硬的气氛】
                  顽虽顽,却不爱顽。只因府上规矩多,平日里索性一概禁了这些。一来是怕下人们玩物丧志,二来也怕他们赌钱作践,坏了规矩,没得有失体统。至多年节里摸上两把,不过给长辈们陪开心的罢了。
                  【像这般絮絮说着,清冷一并端矜,眉眼里亦有不消言说的磊落。原本小小的、温吞的一个人,蓦地竟有棱有角起来,透着些许拒绝感,隐隐想要昭示甚么。但又或许,什么都不是】


                  16楼2017-11-30 2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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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规矩多、下人们、陪开心”……面上的云淡风轻撑不住、笑意凝沉在嘴角,像一块早早风干的奶渍。人是依旧美好的,任再熬摧的话风生生自骨头缝里涩冷地刮蹭过去,分明听到笃、笃的一声声闷哼,可美有什么办法呢?愁上眉头、眼角积得如蒙了灰尘的珍珠,可还是没能更难看——美与丑陋,当真天差地别!)
                    (见鬼。真是见鬼。倒霉瞎的,碰上个粉肠……)
                    Call Lao Ye……
                    (能有什么法子?风里将一句没收声的难听话荡开了去,幸好本就是方言里的番邦话——她脸上果不其然地浮现出困惑的神情,连我也能终于看懂的一个表情。于是,我自然而然地,将因着讲这一句而启开、过宽的唇面毫不敛回,并还以她无所觉的笑:美人的、无邪的笑容——瞧,她还能说半句什么呢!)
                    (可若王爷见到……他光从我的眼神里就看得出我在想什么——要命!下意识地,我飞快弯下颈子,而后总算发觉这一碗杏酪已美观地用罢:这儿的人不时兴亮晶晶的底子(我们都管它叫福根, 不肯留下一丁点),于是每每茶剩半盏叫礼数、奶也要晃荡小半盅才是讲规矩……好了,好罢,我登时以指搭沿地退立起来,小腿肚子若隐若现地、整个人也飘然地微微摆动着。)
                    (我今日,做了许多可耻的事。)
                    (但……又仿佛,从前不会碰、想这些,才最可怜。)
                    我该进去了。(目光闪了闪,向上、向左右,连笑都像匆匆赶场。)您出来这么久,里面会有惦记的罢。(又自嘲地解围,)总归这会儿不至于再让我作诗,不进去是不好的。
                    (又定定地望一会儿她,或是望向空无一人处,耳朵动了动。)
                    先进去了。
                    (转身。)


                    17楼2017-11-30 2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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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从哪刻起,她对我的称谓自你变作了您,只奇怪的是,分明这字是添了真心的,可却格外显出些生分来。又兴许也竟不至于此——二人萍水之缘,从来亲近都未曾有过的,又何来生分之说】
                      【只她却又不知在喃喃念些什么,未待我探个究竟,她便如同要躲什么一般,礼数拮据又仓促,起身即讪讪的去了。我虽有几分不知所以,然思来想去,今朝原不过预备来应个卯,样子作尽便罢,到底未曾细究。如今茶也吃了,诗也吟了,景也赏了,一应流水过罢,便也无回席的打算】
                      【而至于里头的诸位,去留尚无定论,想来亦无甚耗费皮面工夫的必要】
                      【只经此一遭,人却又恹起来,宛如一个虚与委蛇的受害者。于是趁众人未曾察觉,借一路晚霞尚明,自与小婢归去】


                      18楼2017-11-30 2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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