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 “沒有什麼不可以,是你就沒關係。”
◢ 永远保留的回忆(YIRUMA 李闰珉)◣
“你真的要辞职?”站在我面前的经理看着我递过的辞职书,满眼的不解。他捻着那个牛皮信封,拇指在辞职两字上来回蹭磨,微垂着头收住下巴,斜着角度略略仰起,朝我的方向瞥了一眼,眼皮翻了一圈,最终深阖着掀开一小帘,半盖着放空视线。
“你在这打拼这么几年不容易,现在好不容易能冲一冲往上爬,你却这么任性就想走了。不是我说,这事,你真得好好想想啊。”
我仍肃站着,一动未动。想了想昨夜琢磨许久的措辞,我抿了抿唇,借着口津润了润嗓,抛却了那些复杂委婉又貌似天衣无缝的一系列说法,压着嗓子轻声开口,语气郑重而不容轻视,“现在的我有更想完成的事情。如您所说,我攒了三年了,不能再等了。”
“经理,请您批准。”
他揉了揉眉角,沉沉落下一声叹息,瞧了一眼我的神色后,转身坐回办公椅上,提笔洋洋洒洒挥下几字。继而他捏着那张信纸,夹在两指间伸向前递给我,待我接过后挥了挥手让我离开,不再看我。
“留不住的人啊,我也就不多留了。就希望你以后啊,可别忘了这儿,我就知足了。”
我抿嘴,几颗齿附着咬紧下唇,逼出深红的血色来。没有再多吐琐碎言语,我绷直身体,带着六年的敬重之情朝他深深的鞠了一躬,接着转身离去,没有任何眷恋。
响在身后是经理空渺的叹声,他顿了顿,留下数几字荡在风里,不知是说给我听,还是自言自语。抑或。留给他听。
“三年,整整三年。我以为你都忘了。”
“没料过你们俩,爱得竟然真那么深。”
情到深处难再抑,我咽下一霎便涌生而起的难过,直着身板继续前行,憋闷在胸腔底的酸楚不急不缓地搅动翻滚,紊乱了我的气息,逼红了眼。
细指搭上门把时,我静下所有动作,肩背忍不住的颤抖,手心始终使不下力气开门,就那样僵在那儿。身后没有动静,只剩时钟一成不变的前进行声。深深吸进一口空气进肺,我释了鼻息,低低喃了一句,“命运面前,我只是想和他做一样的选择。”
往后多珍重。
我的岁月,我的爱人。
出了办公室,我揣着信封,如同揣着一个沉重的秘密,在外人面前半分不愿流露出来。我的脸色垮得如常,却比平时释然了几分,也哀了几分。
拿着经理的签字,我直接奔了人事部,没消几时便办完了离职手续,利落地取了东西便走。离开人事部大门,我转身回工作岗位,并不急着离开,只想尽职把这最后一天干完。当个有始有终,给我自己一个交代。
时钟扭转不停,很快到了下班时间。向几个退房的客人道了再见,我收拾好身边零散几个物件,起身向休息室。熟练的拐个几弯,我同其他女同事一并进了休息室。
捅进一把钥匙,我扣着指缝拉开了属于自己的员工柜,提出一旁叠得整洁的便服轻轻荡开,挂在门把上。拍了拍身上的职业服,我空出两手,扯下外套,复又解开衣上几个纽扣,捏住身上的衣服下摆,利落地一掀,着装在内的白衬衫很快被我脱了下来。背上细长而凸着粉色痂皮的疤痕就这样毫无保留地曝露在空气下,扎眼得很。
下意识地伸手拂向身后的伤疤,我止了呼吸,屏着气一点点摸索着那长而狭的疤印。那里生着新而乱的嫩肉,形状半点不显规矩,肆意生长着,肌肤触抚时有着酥麻的痒意,当初戳骨的痛意似乎随日渐模糊的记忆被抹杀在时光里,只剩下大脑下意识的恐惧。
对,恐惧。
源于那场人祸的恐惧。
身后忽然传来尖锐的小声惊呼,身体先行反应地扭了头,我在聚堆聊天的三几人边瞧见了新来的实习职位的小姑娘捂嘴惊恐的模样,背上的伤口很应景的刺痛了一下,扎得我晃了身子。
那小姑娘连忙过来扶我,又小心翼翼的收回手,目光忍不住驻在那道面相可怖的伤疤上,哆哆嗦嗦的小手欲伸出碰我,又连忙收回,五指攥紧,溜着一眼的惊奇,颤巍巍地看着我,“易姐,你这伤……不疼吗…?”
还没来得及回答,旁的几个老员工笑哈哈地接了话茬,语间还瞥了一眼我的伤疤,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这伤都活了三年了,该痛的早就痛完了。你的易姐啊,有别的更痛的伤口呢,一辈子痛不完的那种。”
我被末句噎了一下,脸色有些灰。感受到那个小姑娘哀怜的注视,我冷了冷神情,紧挨着叹了声气,轻忽忽的,似是无声。表情缓和了些,我淡淡翻了眼帘,视线放在她身上,并不管其他人的反应,温暗的声线吐露再简洁不过的三字,“习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