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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栈◎墨玉流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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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墨炎花
题图:离城
P S :茕兔


IP属地:甘肃1楼2017-12-31 18:55回复
    青葱如水浮生栈,走走停停又一转。
    客至,君安。
    在下无着,早被主人遗忘了很多年,嗯,是很多年。
    第一章 桃花色
    一定没有人喜欢这样的客栈,哪怕它浑身翠绿古色古香,可那绿像刚刷上去的劣质漆,艳丽成泥的浮夸堆积。分明应该是隐逸在桃花源里的一方乐土,却像是民俗风景区里惹眼的纪念品销售中心一样。
    要说灵明式微不喜欢别人擅闯这里,所以把此地造得相当恶俗,那也实在与他的审美相违背。但也的确有这方面的原因,其实一开始,这个地方只是折雪造来玩的。他一心想造一个既能大俗又能大雅的地方,白天滥俗无比,却在夜晚月华流转之下,如琅嬛福地一样,朗映清晖。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浮生栈就是这样的地方,如今也是中阴界勾连外界的接引渡口之一。
    式微爱会棋友,无着就等在此处,接引被他召唤来的百鬼诸神。
    月升,风拂林响,自成天籁之声。
    客至,千年怨鬼,桃花色。
    雌雄同体,一体双魂。
    鬼进来的时候,无着就站在一方矮桌之前,整个人像一柄玉如意一样,站得笔直,让人遍体通透,生出微微凉意。
    无着低着头,茶壶提起,透澈清水滚入杯中,冒出缕缕白气,正热。
    刹那,风送花入。一瓣桃花就那么轻飘飘落入杯中,粉粉灼灼。
    桃花色红衣艳烈,长发曳地。
    素手执团扇,泼墨点点,如花如血。
    “奴,陶李氏,公子万福。”出现的是女体,眸如点漆,唇色殷殷。
    “小生无着,特在此等候贵客。”
    “有劳。”
    从浮生栈内朝外望去,几盏青灯,几杆翠竹,几笔远山,几方世界。唯月永恒,轮转不息。
    陶李氏坐在竹椅上,拿起石杯轻轻抿了一口,仪态十分优雅。
    无着心中清明,不觉含笑道:“艳如桃李,冷若冰霜。”
    陶李氏微怔了一瞬,不觉颔首:“奴名霜儿,义母为奴取名之时,确实取得那八个字的意思。灵明式微座下,倒尽是些厉害角色。”
    无着低头认真看着面前的女鬼说:“能被他请来弈棋之人,自然也不会比无着更差。”
    陶李氏眉峰一挑,仰头回应:“那是自然。”
    她死之前,是名妓中的翘楚。她死之后,也是厉鬼之中的霸王。由生到死,由死到生,她从来都有资格任性。
    无着整了整衣摆,在她面前坐下:“小生只是不明白,如此色艺双绝的佳人,为何会有那样丑陋的半体。”
    陶李氏抿着嘴,有些无可奈何的说:“奴的夫君,不是什么丑陋之人,只是与旁人不一样。”
    她霍然抬起头,俏皮一笑问道:“你想见他吗?”
    “并不想。”无着摇头。已知其生前身后事,自然不会想。
    式微从不让丑陋的人进出有陈宫,诚然的确有一个人能让他破例,但无着并不打算让桃花色也来挑战这一禁令。
    “您,可以前往有陈宫了,由小生引路。”
    “多谢公子。”
    浮生栈后院木桥,走过去,便直达灵明式微的法阵中心。桃花色的身影倏忽消失在漫天花影之中。
    无着开始收拾茶具,杯中花瓣被茶水泡得变色,现出几分枯萎的样子。
    无着拨弄了一番花瓣,重看了一遍其生前往事,不禁低叹:“的确是桩痴男怨女的荒唐事。”
    李霜儿十三岁登台唱曲,十六岁红遍京都,十七岁与一位上京赶考的陶姓书生私奔,后被抓获。陶生被父母抓回家幽禁,李霜儿又被带回青楼卖唱。三年后,陶生再上京科举,得中进士,娶名门淑女,这中间从未去见李霜儿一面。陶生新婚之夜,李霜儿吞金自尽。又过三年,陶生妻女相继暴亡,陶生辞官出家。夜宿深山古寺,后来了无踪影。
    陶生是死了,被李霜儿剥皮啃骨,生食血肉,就此连在一起,留下来的只有半副白骨,半张人皮,都被啃咬的不成样子。陶生死后倒与李霜儿这样做了鬼夫妻,从此再不分离,已经过了千年。爱不息,恨不灭,生生世世,不愿解脱。
    无着不明白,为何世人如此自扰?
    浮生栈岁月悠长,迎来送往了不少客人,桃花色只是其中普通的一个。这些客人之中,有些会从有陈宫出来,有些不会。
    月光偏转,由浓至淡,无着收好茶具,仰头看了看外间天色。
    竹林是幻想,所以能永存。风中的桃花香十分醉人,也是无着制作出来的。
    人间这个时候,是腊月份,没有桃花开的。
    式微也说,腊月开的桃花,不合时宜。
    所以,无着没有必要等待桃花色回来。
    桃花色还能等来式微的呼唤,但无着,已经很久没能等来了。


    IP属地:甘肃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17-12-31 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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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赤子心
      城中有一位神童,四岁开始便会弈棋,十五岁就成了棋圣,当世鲜有敌手。
      有时候,神童会忽然昏死过去,昏睡整整一天一夜,第二天醒来,毫不记得他身上发生过什么事情,照常读书下棋。所有人都说,这少年天生就有慧根,小小年纪就得了仙缘。
      神童的父母不知是福是祸,把孩子送去附近相熟的道观里挂单修行,期望能为他消解灾祸,让他永享平安。
      这孩子十岁进入道观跟随师父修行,道号知止。
      知止从小专注棋道,对其他事情毫无兴趣。道观修行,也不过是奉命行事,应声点卯而已。
      这一日早课,知止未到。
      师兄们前往知止的寝所,看见他又昏迷不醒。
      知止面带微笑,好似正在做一个香甜的好梦。观中师兄弟们都知道自己这小师弟梦中跟神仙下棋的故事,也就不去打扰,把事情告诉了师父,各做各的事情去了。
      谁知这一晚,与知止同寝的一个年轻弟子结束晚课,准备休息。好奇往知止这边看了一眼,却见他面色惨白,毫无血色。伸手一探,发现知止早就没了呼吸,也没了心跳,竟然已经死了。
      弟子大惊失色,趁夜去禀报师父。
      七天之后,知止下葬。
      城中无人不叹惋这少年的过早夭亡,知止的故事,从此便成了一个的传说。
      浮生栈今日来了一位稀客,如果无着不是灵明式微的无着,恐怕很可能无法站在此处面对他。
      这位客人,白肤,俊美,瞳仁异色,长发微卷。背后隐约可见三对透明的翅膀。
      R!
      无着简直要忍不住向他臣服下去,如果他不是一柄坚不可摧的玉如意,或许面对如此压力,早就粉身碎骨。
      是R!
      是R!
      是R!
      无着不断在心里重复这这句话,中阴界任何人来见式微,他都可以探知。唯独这位神祇是个例外,他甚至只是一个灵体。他是男是女,是神是魔,是天是地,是我是你。他什么都是,也什么都不是。
      你看他时,他就在那里。你若不看,他就不在。
      无着心里很茫然,他对R并不恐惧,但敬畏。他对R并不崇拜,但向往。
      这种感情不同于他对灵明式微,即使在此刻,深受R的光辉洗礼,他也深深记得自己是谁。
      无着还是平静的开口了。
      “欢迎贵客,无着怠慢了。”
      R安静的像一束月光,一缕空气。他的眼瞳轻轻扫过无着,一种神秘的声音便从无着的心底浮现出来。
      “知止,有没有来过这里?”
      无着知道,这是在询问自己。知止,与这名字相对应的,是一张十五岁少年的脸。
      这少年天赋异禀,好像就是为了下棋而生。式微屡屡召他的生魂来有陈宫对弈,有时候他赢,有时候他输。
      灵明式微这个人,在中阴界待了太久,每天处理的事务不少。可难得对一个孩子那么真心喜爱。
      无着没有料到,知止这样一个人类,居然也会和R有所牵扯。
      而且,似乎,R是在关心他?
      此刻,无着一面好奇知止,一面好奇R,他从容的微笑起来,询问眼前这位神祇:“知止,已经死了。”
      R的双眸沉了沉,又一个声音浮现在了无着的心底。
      “吾知道他已死,吾只是不明白。”
      “知止为他人而死,这在人间,是一种宝贵的情操。”
      R沉默,并不说话,明显是在等着无着的解释。
      无着抬头看着月色,他及其第一次看见知止,自己也有如今天这般的惊愕吧。
      那一年,知止仅有十二岁,而无着与知止即将见到的式微,都已经存活了千万年,久得好像活成了中阴界的一部分,理所当然的存在。
      十二岁的知止,面目含笑,像无着轻声鞠躬问好,言辞礼貌。他的教养,配得上他的出生。无着很奇怪,式微怎么会召唤这样一位客人,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招待他。
      “知止,在中阴界交到了一个朋友。这位朋友,粗俗又卑贱,但知止愿意为他付出生命,换他来世百岁长生,宁好安稳。”
      R的身影越发稀薄,许久,轻轻问无着:“这是交换?”
      “这是高山流水,知音难寻。”无着淡然的说。
      知止的朋友是中阴界的罪徒,面容丑陋,身体残缺。起因只是知止进有陈宫的时候,看见那位朋友,怀抱着一株连着根和泥土的曼殊沙华,那是知止第一次看到中阴界的花,第一次看到在中阴界培育曼殊沙华的花奴。花奴无法进入有陈宫,只能在外面等待。不知道知止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会走。花奴甚至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只是捧着知止称赞过的曼殊沙华,日复一日远远观望,期待着有陈宫门口,能够再次出现那少年的身影。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交得心,甚至,知止一共来有陈宫的时间,也只有六次。他们能见几次面,能做下什么样的约定,其实在中阴界里,无人关心。
      结果是,少年以自己的生命,换取了好友的一生自由。哪怕知道,未来漫长的岁月,他们隔着茫茫人海,或许再也不见。
      无着感慨的说:“这是个,很动人的故事。”
      少年不识爱恨,一生最心动。
      R垂眸,终于闭上了眼睛,气息渐渐淡去。
      无着诚恳的问道:“您要走了?”
      R点了点头,最后一句话浮现在了无着的心底:“有了曼殊沙华,他们就能相认。”
      无着笑着点了点头,但他藏了一句话在心底。
      知止所看见的曼殊沙华,是唯有中阴界才会生长的绝品。人间天上,再无此花。


      IP属地:甘肃3楼2018-03-25 0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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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黑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18-03-25 0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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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看


          来自iPhone客户端6楼2019-03-22 18: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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