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是一个人,是一个让你永远也无法忘怀的人。 古人云爱屋及乌,你喜欢陆小凤,也一定会喜欢他的某个朋友。 怡情院,大概是京城里最偏僻的一家妓院了。 不过酒香不怕巷子深,总会有人寻香而来。 陆小凤就是其中之一。 刚甩掉一个来讨债的女人,他火气正旺,正需要有几个陪酒的姑娘灌他十坛八坛的好酒。 进了院子,老鸨甩着一块小手帕扭到他面前,“哎呀,真是明月千里故人稀,陆大爷可好久不来玩儿了呀~” 陆小凤不着声色的推开挤过来的胸,轻车熟路地跃到二楼的走廊,在一张檀木桌子旁坐下,扬了一下衣裾,翘起二郎腿,“老鸨子,叫几个你这里最漂亮的姑娘,再拿二十坛上好的竹叶青。” “美人有,美酒也有,就不知道陆大爷带的银子够不够啊?” 陆小凤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卷成个卷,用他的绝技灵犀一指像射飞镖一样的向老鸨射出去,只见那老鸨原地转了个圈,再回身的时候,那张纸条似的银票已夹在她的两指中。 她拆开一看,是张一千两的银票,脸上顿时乐开了花,“陆大爷出手真是大方~我这就去准备这就去准备——” 陆小凤淡淡道“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华山派的紫衣师太也这般缺钱了。” “你,你一定是认错人了!”老鸨忽然白了脸,急匆匆地走了。 陆小凤很快就被五颜六色的花蝴蝶们围住了,他左拥右抱不亦乐乎,嘴巴一直被人灌着酒,他舒服的眯起那双能迷死人的桃花眼,嘴角扬起的笑简直用螃蟹钳子去扯都扯不下去。 可就是这样硬扯都扯不下去的笑突然消失了,不仅那样的笑消失了,连他周围的温度都冷了几分。 一个叫小蝶的女人冷的紧了紧衣襟,怯怯地唤了一声“陆爷?” 她这才注意到陆小凤在盯着一处看,皱着眉头的看。 那些女人也都注意到了,便都顺着陆小凤的目光看过去。 远处的雅座处,有一个公子王孙模样的客人拽着一个小厮的胳膊,眼神猥琐地说着什么,那小厮可能是感觉到了陆小凤一众的目光,转头去看。那小厮是一个极秀气的青年,巴掌一样大小的脸,两只眼睛像杏仁那般大,嘴唇像樱桃那般小,一缕长而顺滑的刘海贴在一侧的鬓边,那长度一直搭到了胸前,他整个人都瘦瘦小小的,如果有一个壮汉在这里,一只胳膊能搂他三个。 正是偷王之王司空摘星。 还是不带任何人皮面具的,原本面貌的司空摘星。 陆小凤心里觉得奇怪,这猴精什么时候转了性?他几乎没以真面目示过人,那些人皮面具简直像长在他脸上一样,怎么撕都撕不完。 而那些姑娘就比陆小凤更奇怪了,什么时候请了这么一个娇小玲珑的小厮,简直比他们的头牌还好看,那些姑娘不禁都看的痴了,连陆小凤掠了出去都没有发觉。 还真像司空摘星本人说过的:如果陆小凤的女人看到了他的真面目,有一大半都得跟他走了。 陆小凤轻飘飘的落在司空摘星旁边,司空摘星那双本来沾染愁绪的眼睛一下子兴奋起来,就如口渴的人见到了卖西瓜的人一样,他大声叫了起来“陆小鸡!” 拽着司空摘星胳膊的赵公子可不乐意了,被酒精**的舌头唔噜唔噜地嚷起来“你小子谁啊?赶紧滚开!别打扰大爷我的好事!” 陆小凤没搭理他,倒是跟司空摘星聊起来“你怎么在这儿?怎么没带面具?还有——”陆小凤瞅了瞅司空摘星胳膊上的那只手,“你的武功被人废了?” 司空摘星叹了口气,“我跟人打赌输了,十天之内不仅不能易容,还不能用武功,至于我为什么在这嘛,半年前我金盆洗手之后就在这儿端茶送水了,”他挤了挤眼睛,忽然欢乐起来,“我越发觉得这还真是个好差事啊,我都打算在这儿养老了,再说了,你想找我不也更加方便?” “你金盆洗手了?你不是说买不起金盆吗?” “诶~买不起我不会借嘛。” “哦?”陆小凤怀疑地看着他。 “好了好了,说来话长,你快帮我甩开这个人,我们去你那桌喝酒去。” 陆小凤点了赵公子肩膀上的穴道,司空摘星把胳膊抽了出来,跟陆小凤一起掠到对面美女如云的酒席里。 陆小凤转头奇怪地看着司空摘星,“你不是不能用武功吗?” 司空摘星“跟我打赌的人既没有派人监督我,也没给我下毒,我又何必那么认真?” 陆小凤大笑道“你啊!果然是猴精!” 司空摘星看着那几位围着桌子的漂亮姑娘,皱起了眉头,“哎呀,这么多美女,我可消受不起,消受不起——”他背过身,鼓捣了一会儿,再转头的时候已变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 一个胆子小的姑娘立刻跳了起来,这顷刻间的变化对她来说太过奇怪了,就像,就像——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她叫了起来,“司空公子!你把司空公子弄到哪儿去了!” 陆小凤把她拽回凳子上,淡淡道,“你的司空公子就在他的眼睛里,你好好看看,是不是有一条星河在里面?” 那位姑娘定睛瞧去,果然看到了点点星光,她长长吐出口气,总算把吊着的心放了回去。 —————————————————————————酒过三百巡———————————————————————司空摘星来到怡情院后院的一片空地上,用一根树枝在地上的几处敲打,眼睛转来转去地思考着什么。 他来这里既不是为了养老,也不是为了泡妞,而是为一个宝藏而来,这宝藏的地图就在怡情院的后院,可他已来了半年,还是没有找到那张藏宝图。 这时有一个女人用千里传音的功夫叫他,“司空摘星,到我房里来。” 这女人正是怡情院的老板娘。 司空摘星慢悠悠的晃到她房中,坐到桌边倒了一杯茶,“说吧,找我什么事?” 老板娘正对着铜镜卸妆,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一个——男人。 她的声音也变成男人的声音,“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司空摘星笑道“如果这里的人知道他们的老板娘和老板是一个人,不知道会怎么想呢。” “除了你又能有谁知道?” 这时有一个小丫鬟敲响了门,“老板娘,我给你送茶点来了。” “进来。” 那丫鬟进来放下茶点,“玉老板?您什么时候来的?老板娘呢?” 玉老板指了指被床帐挡住的床,“她倦了,在里面睡觉呢。” 哦了一声,那小丫鬟便离开了。 玉老板嘴角噙着笑,眼中露出一种兴奋的精光,“要不要打个赌?” 司空摘星眼中的光居然比他更亮,立即道“赌什么?” “赌我们谁能偷到对方的发带!” 司空摘星失望地摇摇头,“你难道不知道我已金盆洗手了吗?” “你这种话,也就骗骗三岁稚童!” 窗外偷听的陆小凤咬了咬牙,『死猴精!又骗我!』 司空摘星笑了笑,一瞬间已来到玉老板面前,玉老板急退数尺,两人的步法都极精妙,放眼江湖也少有能及。 司空摘星跃上一处房梁,突然间扑通一声地摔在地上。 他这才看清原来是地上的一个小球囊里冒出的白烟令他如此。 他额上冒出细密的汗,恨恨地指着玉老板道“你耍赖,竟然用毒!” 玉老板走到他面前,扯下他发带,“兵不厌诈。” 他如水般顺滑的长发披散下来,在盈盈月光下似一个艳鬼。 司空摘星其实很了解玉老板的赌品——十赌九诈。但是他自己的赌瘾实在太大,就算这世上最赖的赖王八要跟他赌,他也会赌的。 “给我解药!” 玉老板从善如流地把解药塞到他嘴里,然后坐在太师椅里把玩着那两条发带(一条是额前的那条,一条是发髻上的)。 司空摘星很快就恢复了,他一个纵身从窗户跳了出去。 “你干什么去?” “夜深了,我回去睡了!”最后一个字已是从二十丈外传来了。 司空摘星来到一处屋顶,把怀里的七八坛梅子酒抖了出来,每次赌输了,他就很想喝酒。 他坐在房顶上,刚喝了不到一坛酒,陆小凤就来了。 他披着红艳艳的披风,那披风随风荡来荡去,好不风骚。 陆小凤看着他披散的头发,笑了笑道“偷王之王也有被偷的时候?” 司空摘星也看向陆小凤,忽然间仰头大笑起来。 陆小凤也跟着一起大笑个不停,笑够了,他们就开始喝酒,一边喝还一边笑,也不说话,只是笑,像两个醉醺醺的傻子一样。 等那几坛酒都变成空坛时,司空摘星忽然开口道“陆小凤,我们是不是朋友?” “当然是。” “朋友是不是该有难同当?” “没错!” 司空摘星手中突然就出现了一条草绳编的发带,没人能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陆小凤的发带就已经在他的手中了。 陆小凤摸了摸头发,发现他已是披头散发了,三千发丝随风飘荡,倒是这夜色中独具一格的美景。 陆小凤苦笑道“我已后悔了,还是把发带还给我吧!”说完还伸出了手。 司空摘星掠了出去,他背后那轮明月又亮又大,他整个人都像长在了月亮里一样。 “这发带借我了!”司空摘星利落地用那条发带把头发绑起来。 他向远处掠去,看起来像随着风飘走一样,他轻功之高已能让自己像纸片一样轻。 他一边飞一边吟着诗,是一首几十年前在坊间流行的诗,“闻君有白玉美人,妙手雕成,极尽妍态,不胜心向往之。今夜子正,当踏月来取,君素雅达,必不致令我徒劳往返也!” 最后一句听在陆小凤的耳朵里已变得如云间外的风声一般缥缈了。 “老猴子。” 陆小凤扯过身旁的大红披风,往脑袋上一蒙,晒着月光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