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京城里的大住户,宋家的绣工当然是不敢怠慢工作的。她们的职责就是刺上好的绣图,一部分献上朝廷,剩余的由宋家带到宛州去出售。
所以那几日,苑姝便在赶绣一幅《海棠春雨图》。翌日清晨,她推门走了出来,府里只有几个生火做饭的家丁来来往往忙活着。
“苑姑娘好早。”
“嗯,早。”
还真是宋府,苑姝但笑不语。当她看着宋夫人精心栽培的妖艳而不乏俗气的杭枚,思绪却飘到了很远。良辰美景奈何天?她这一遭,莫不要辜负了这一番良辰美景。
一阵刺痛从手上传来,她吃痛地皱了皱眉,白皙的手背被杭枚带刺的茎划开了一条不浅的口子,但却没有一滴血渗出来,苑姝的脸倏然苍白,血色全无。
“苑姑娘,苑姑娘?“这时有急切的声音夹杂着关切,宋少寰几乎是小跑着赶了过来。“你是否被这毒花所伤?都怪娘太喜爱这花坛了,就派人在刺上浸了些毒来防止有人偷摘……这毒虽不剧烈但足以让皮肤溃烂掉……手给我,我帮你上药。”
苑姝轻微迟疑了片刻,就将手递过去。
他握紧了她纤细的手,轻轻地帮她涂抹白色药膏。有种清幽的药香挥之不去,淡淡萦绕在她鼻尖。她静静地看着眼前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好看的眉尖微微皱起,连鼻尖上都有细细的汗。他们那么近,苑姝甚至听得见自己的心里,开出一树繁花的声音。
她忽然忍不住“扑哧”地笑了出来。
也许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天在清晨中少年专注的模样,掌心的温度快要融化她没有体温的触觉,以及少年用疑惑的眸子望向她,问道:“哪有被刺到了还这么开心的?“
苑姝想着想着,会突然掉下泪来。
她此刻多么希望,这就只是属于他们的彼此温暖。
只属于他们的,地老天荒。
不知是哪个多心的丫鬟看到了宋少寰为苑姝包扎手的一幕,转眼就传遍了整个宋府,于是只要他们走得近一点,丫鬟仆人们都会知趣般散得无影无踪。
苑姝多少也会不好意思,而宋少寰却和没事人一般依旧我行我素。甚至有一天对着一个仆人玩笑道:“再笑,再笑我就娶苑姝过门给你们看。”
苑姝在门外听得红了脸。逃也似的离开了那里。
天阶夜色凉如水。苑姝心绪不宁地停下手中的的针线,推开门,踏进一片月色。
她轻盈地踱着步子,抬头看到满天的星点。走到一块台阶前慢慢坐了下来,有风吹过,扬起青丝三千,掠起她素白纹的纱长衣袖,她轻轻闭了眼。
周围有宋家人种的一片花园,被微风阵阵送来幽然。
“苑姑娘赏月的模样,可真像极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个温和好听的男声停在旁边。
苑姝心惊地睁开眼,却是宋少寰坐在她身边的另一块石阶上,笑着望她。
“宋公子说笑了……“苑姝忽然想起白天那番话,在夜色中又红了脸,“别公子公子的,叫我少寰就好。”他望着天幕说。
苑姝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回答。
于是,气氛便忽地沉默了下来。
还是他先开了口。
“你说,如果在意或者欢喜一个人,该怎么表达出来才好?”宋少寰依旧望着天空,仿佛方才根本没注意。
“我觉得应该……告诉那个人。”苑姝心里一个激灵,只觉得风越吹越冷。
“是么。”宋少寰别开了脸,看着她。
“……嗯。“苑姝低下了头。”我是这么想的。”
她不知道自己的心居然会跳得如此剧烈,但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他已经有在意的人了。已经有一个人,住在了他心上。这跟自己应该……没有关系。
虽然自己早就料到这一点。
而下一瞬,宋少寰便倾了身子,吻了吻她那张有点失落的脸。
“苑姝,我喜欢你。不知为什么,在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想,这世间这么大,缘分这般扑朔迷离,可有时候见了便是认了,没有理由,也无对错之分。而你,应该会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仿佛是空气中送来的气息,滚烫的脸颊有如被细柳抚过的错觉。苑姝睁大了眼看着眼前这个对她温柔笑着的人,她知道她早已将他放进了心里,无可比拟。
她也知道,她早已沉沦进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
但,那又怎样。情这一字,终究是逃不过也躲不开的。
她双手撑着脸,说了一个字。
“嗯。”
衣着浅红色纱衣的少女立于宋府门前,与身后开的招摇牡丹融为一体,一抹红晕浮在她白皙的脸上。
宋家与柳家世代交好。柳家千金唤作如染,因生的颇有姿色且能歌善舞而被柳家视为掌上明珠。而柳如染自幼便与宋少寰熟络,今亦如此。所以当她盈盈拜过宋家老爷夫人后,便一个人蹑手蹑脚地轻声往宋少寰书房里走去。
嘴边浅浅的梨涡,便如同此时的心情,似是漾出圈圈涟漪。书房门则被一阵风吹开一条缝。
于是她便看见,宋少寰正伏案于书桌前,握着另一女子的手教他书法。他们时不时四目相对,低头细语,女子则是浅笑出声,甚是动人。
举案齐眉,情投意合,好一对才子佳人。
若在平时,她早就推门而入了,今日却定了下来。她只是将丝绢暗暗握紧,随即美眸中闪过一层狠意,转眼消失不见。然后,笑意便一点一点浮了上来。
少寰哥哥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她唇角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