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李怒来到了杜义的家。还没进屋,李怒就闻到潮湿的霉味。
给李怒开门的是杜义的母亲。杜义当初来向李怒借钱,就是想给母亲看眼病。可是现在,杜义的母亲已经失明了,当她听见来的人是李怒时,眼泪从干枯的眼眶里流出,让李怒无言以对。杜义的母亲哭着说道:“你一定要帮我找到义儿,让他回来,让我死前再见他一面。”
李怒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把钱放在杜义母亲的手里,就匆匆离开了。李怒的心情变得无比沉重。杜义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一切,都和自己有关。不管以后如何,也要把杜义的母亲当作亲娘来对待。如今他不但要在野拳台上站稳还债,甚至还想多赚一些钱。
再度回到青禾温馨的小屋,回想起近来发生的一切,仿佛都是一场噩梦,只不过这场梦仍然没有结束。
青禾高兴异常,做了几个拿手的菜。而这时,老宋来了。老宋的脸是铁青的,李怒请老宋一起喝一杯,老宋让青禾去买他最爱的卤水鸭。青禾高兴地应了一声就出去了。老宋支走了青禾,看着李怒说:“听说你在打野拳?”
李怒没有否认。老宋推开了酒杯,气得用手指着李怒说:“堕落!你会毁了自己的!”
李怒没有解释,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只想用实力证明自己,找回曾经。
老宋气呼呼地站起来说:“我去找何大头!你会死在他手里的。”说罢,老宋愤愤地离开了。
第二天老宋又来了,说:“这个拳你不能再打了!”看来,老宋找何大头,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李怒反问:“为什么?”
老宋激动了:“你的下一个对手是血豹,这人是五年前的泰国拳王,臂长过人,出拳迅速、沉重。更可怕的是,这个人是个疯子,他曾经在正式比赛中,将对手抵在台绳索上,不让对手倒地,直至打残。为此,他才失去了当拳手的资格。他打野拳不是为了钱,是嗜血。你懂吗?他是野拳台上的魔鬼,他手下至今已有五人丧生了。你去和他打,是拿命在赌。”
李怒笑了:“他不也是人?”只不过李怒没告诉老宋,他想用野拳改变被动的现状。
老宋走的时候,还狠狠地骂了一句:“你和血豹打,除非贴身,要不然就等着青禾给你收尸吧!”
李怒看着老宋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如今,别说对手是什么血豹,哪怕是刀山火海,他也不会退缩了。
李怒走的时候,拍了拍青禾的脸:“等我回来。”
李怒和血豹的赛事,不像职业拳赛那么复杂。血豹要求,三个回合分出胜负,这也是给血豹的特殊礼遇。因为血豹曾放言,三个回合,对手就必须倒在台上。
开赛铃声如丧钟般敲响。李怒没有一丝犹豫,采取了主动进攻。可是他的拳头还没完全打出,脸上就挨了重重的一拳。这一拳,让李怒清醒了,血豹绝不是徒有虚名。随后,两人对峙,血豹的重拳频频出击,打得李怒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只是仗着轻盈的步法和坚固的防守,才在第一回合没有被击倒。血豹有些不耐烦了,他没想到这小子能撑过第一轮攻击。
第二回合一开始,血豹的拳头就如疾风暴雨般攻了过来。李怒只能在百忙中还击一拳。可李怒只要出击,就会出现漏洞。李怒的眉角被打开,鲜血流进了嘴里,又腥又咸。李怒的脚步慢了,这更给了血豹机会。血豹虚晃一拳,李怒低头防护,而血豹的勾拳自下而上,打在了李怒的胸口上。李怒只感觉嘴中一阵腥热,再也无法站立,倒在了拳台之上。血豹没有乘胜追击,血豹是骄傲的,他在等李怒站起来。可是,这时候台下有人激动地喊道:“打死他!快!”李怒抬起血眼,模糊地看了一眼,那人的身影好像在哪儿见过。不等李怒细细思索,血豹已慢慢向李怒走近。第二回合结束的铃音响起。李怒侥幸逃过了一劫。
第三回合,李怒忍着浑身剧痛,一边躲闪血豹的重拳,一边向血豹的身边贴近。老宋说过,血豹臂长过人,只有时刻保持贴身攻击,血豹的优势才会转变为劣势。两人贴身,空间就小,因为臂长,血豹的出拳就会无力、杂乱。李怒紧贴在血豹的身上,血豹想要摆脱。李怒没有放过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左右勾拳直接出击。这一次,李怒拼尽了全力。他在听见血豹狂叫的同时,甚至听见了他肋骨断裂的声音。血豹在吼叫中倒地,李怒上前准备再打。而血豹却举起了手,投降。
拳台下有欢呼,也有愤怒的叫骂声。
更衣室中,何大头阴沉着脸,在来回踱步。李怒现在才知道,何大头竟然买了血豹赢,所以输了一大笔钱。
何大头站定,指着李怒说道:“你还得打!我的钱你还没有还完!”
两百万元,如今李怒却让何大头输了更多。李怒突然想起来,刚才拳台下叫喊着打死自己的人,正是丁大刚。
李怒冷冷地说道:“我可以帮你赢,但不会帮你输!”
五
李怒这一次的对手没有名字,是一个戴着骷髅面具的人。骷髅面具下有一双死鱼般的眼睛。而更怪的是,骷髅竟然戴着拳套。
开赛后,骷髅就像一头失控的野兽,向李怒扑了过来。李怒轻盈地躲闪着,骷髅根本没有想象的可怕,他的步法和眼神一样呆滞。李怒绕到骷髅的左侧,刺拳试探。骷髅缓慢地转身,李怒还没等骷髅转过身来,重拳就打在了他的胸口上。这一拳,任是什么拳手,也会吃痛退让。可是骷髅却像没有感觉一样,狠狠地给了李怒一拳。骷髅的拳并不重,但李怒却感到了异样的疼痛。李怒立即跳开,被骷髅击打的肋间竟然裂开了一个伤口。伤口的血渗了出来。李怒明白了,骷髅的拳套里有利器。
李怒向裁判示意,可裁判视而不见,李怒只有一边游走一边击打。而可怕的是,李怒的击打,对骷髅来说,好像根本没有效果。骷髅就像是一具真的骷髅,毫无痛感。他的目的仿佛只有一个,攻击李怒,而自己是否挨拳,根本不放在心上。
李怒不敢再贸然进攻,对方好像根本不是人,不会感知疼痛。而且对方的拳头里藏有利器,太危险。
第三个回合,李怒不再击打,他猛地绕到骷髅的背后,抱住骷髅,将骷髅狠狠地摔倒,然后快速地撕下了骷髅的一只拳套。骷髅拼命地挣扎着,这时,李怒看到了一只熟悉的手。没错,一只长有六根指头,多了一根指头的手。
骷髅不是别人,是杜义!杜义怎么会在这儿?又怎么会成为一个拳手?他又为什么连昔日的发小也不认识了?
失去了拳套的骷髅,根本不是李怒的对手。可是,李怒却无法再出拳了。因为站在他对面的对手,是杜义。
李怒猛地站起身,撕开了杜义的拳套,里面掉出一个锋利的“指虎”,全场哗然。而比赛却没有终止,反而引起了人们嗜血般的狂欢。
李怒一边游走,一边对抗着杜义,并不停地低吼着杜义的名字,企图唤醒杜义。可是杜义却依然如野兽般地攻击着李怒。李怒为了撕下杜义的面具,冒险靠近。杜义戴着指虎的拳头打在了李怒的肩上,鲜血淋漓。
骷髅面具卸下,果然是杜义,只是他的脸是没有血色的,而他戴着指虎的拳套,仍然毫不犹豫地砸向了李怒。
李怒无奈,一把抱住了发疯的杜义。杜义转身狠狠地又给了李怒一拳。这一次,指虎扎在了李怒的腰间。疼痛间,李怒仍然没有放开杜义。而杜义又将指虎剌向了李怒的咽喉。李怒没有躲让,而是在杜义的耳边吼了一声:“杜义,你娘等你回去给她送终!”
杜义的指虎檫着李怒的咽喉而过,李怒惊出一身冷汗。而杜义,身躯微微一震,慢慢转过身来,眼里仿佛有了泪水。
李怒停了下来,他在等杜义清醒。杜义却突然又一次举拳,李怒立即退让,可就在李怒退让之时,杜义的指虎竟打向了自己的胸部,指虎深深地扎进了杜义的胸膛。
李怒惊呆了。杜义的表情痛苦而扭曲,吼道:“李怒,对不起!我控制不住自己。”说完,杜义一头栽倒在拳台上。
拳台下一片混乱,还从来没有见过将自己打倒在拳台上的比赛,大伙儿仿佛受到了愚弄,不停地叫喊着。裁判不得不吹响哨音,比赛中止。但仍有人发泄似的冲向了拳台。
观众席上,一人满面怒容,起身就走,后面跟着的,正是满脸赔笑的何大头。李怒这一次清晰地看见了,那个人正是丁大刚。
场面乱得有些失控,李怒回头来找杜义,却再也不见了杜义的踪迹。
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李怒出现在何大头的房间时,何大头正一脸愁容。李怒真的怒了,他上前死死地掐住了何大头的脖子,咬牙切齿地问道:“为什么杜义会在这儿?”何大头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不停地挣扎,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杜义是谁?”
李怒又问:“今晚比赛的骷髅脸,是从哪儿找来的?”
何大头的眼珠刚刚转动开来,李怒的手指又隐隐用力,吓得何大头赶紧摆手:“我说,我什么都说。”何大头只是个商人。商人重利,不问因果。当初,丁大刚绑架青禾后,找到了何大头,想要通过他,设计让李怒欠下巨额债款。何大头明白,丁大刚并非真的想要钱,而是想要报仇。
丧子之痛已经让丁大刚疯狂,他要借助野拳台为他的儿子报仇,血债必须血来偿。只可惜,李怒的强大和坚韧超出了想象。丁大刚高价请来的血豹,也没能完成他的心愿。不久后,丁大刚又花钱买来了骷髅拳手。而这个拳手,注射了一种毒品。毒品生效后,活人如同僵尸,没有痛感,毫无意识,只会听从一些简单的指令,直到药效消失。
这一切,都是丁大刚的阴谋。李怒钢牙恨咬,杜义还在丁大刚的手里。杜义没死,竟然还被丁大刚找到了,面对害死自己儿子的真凶,他肯定不会善罢罢休。
李怒和杜义,只是拳台上两个**纵的木偶。
李怒终于明白,野拳台上,人性是被扭曲的,就算是成了血豹一样的人物,也不过是一头野兽。他在唤醒了杜义的同时,也唤醒了自己。自己的生命之花,不能依靠别人的血泪来浇灌。如果不是自己心存幻想,又怎么会走入他们的圈套?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有向前才能寻找到出路,殊不知,有时候,回头才是归岸。
正在此时,何大头的电话响了起来。何大头接通了电话,唯唯诺诺地说了几句之后,竟然将电话递给了李怒。李怒听到了丁大刚沙哑而压抑的声音。丁大刚说:“杜义和青禾都在我这里,要想救他们,就一个人到我这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