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妃身侧的宫人来时，我正在储秀，同绿珠商量着将逢新春的置办。前遭，我还恨君予不懂得为自己考虑，却没想她竟在承乾悠悠然去了，委实叫我一惊。但家中似乎不止于此，临此时了，也要送君祯入宫——）
（正使了绿珠记下往别宫送去什么礼来，就被来人堵住。一番说辞之下，到底我仍存着气，也耐不住她那样糟蹋身子骨。借着夜色，又行至翊坤，算是破了我的话。）
（一如往常，她孤身一人，饮酒相待，只是今日又万分凄凉。上前夺了她酒盏，隐着一股怒色。）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原来，你还是舍得来了。一霎时，是挥之不去的往昔。犹如隔世，却偏生又历历在目。飘忽荡然，转瞬成空）
（她指掌用三分力道，夺了我玉卮，一扬颔，轻拢了晦暗的眸觑了她一眼。倏然，一勾唇）等你……（大抵，我再亦没有时光可以浪费，所以，情愿我最后的一丝倔强）
（我只是怕，下一个十载，我与你再亦不能相逢）你瞧，是我先毁了约。（恍恍然，我再顾她时，那芙蓉之面，就如我初时她一般，二十几载了，我不是早已舍不离开你）这酒，好生无味。

（夜色迷蒙，唯有月光如水，落于中庭，倾洒在她向着月色的一面。而此刻，我立于她身前，将一半的明光都挡的干干净净，将我的容色都隐藏在阴影之中。可她又道出一句话来，似乎是颤颤巍巍、小心翼翼的，想要去博回我的同情。）
（也许，是有什么弦，在这一刹那崩断了，让我又垂下头来，不敢正视她，让我也带了一丝哽咽。）
别喝了……易烟，送和妃娘娘回去。

（她将几缕月光遮掩了住，使得我再亦分辨不清她的悲喜。我做不了无关痛痒， 一声轻笑落后，折腰起身）我偏生要喝，我要酩酊大醉，我在做一场荒唐的美梦。（陡然间，心尖一痛，紧覆了上去）
可是，是你让我的美梦跌碎了，你说……你拿什么来补偿我。（那一场梦，是有关我与你。我言过，我亏欠于你，我在想想尽一切法子，哪怕是要了我的性命，我亦愿意，偿还于你）
（可是你呢？我与你的心，隔了一程山水的距离，太远了，我好怕）

（从她口中道出的每一字每一句，较之数月前的每一声哀求，都大不一样了。那日，反倒像是她的心软最软，不愿说我一句不是，而今日，却在此时，仿若翊坤上下都静默无人的时候，将她的心里话全数倾倒出来——你瞧，我就是这样一个薄情寡义的人。）
（她说了许多，我却哽在喉咙口，发不出多余的一声。直到她也说完，身边人再也不多说一句，我方深吐了一口气，目光瞥向一边。）我不想补偿，也自然补偿不起，和妃娘娘还是……早些休息吧。

和妃？（是一声嗤笑。随之，尖尖十指握成实拳。一字一句，锥心之痛）穆妃娘娘，你不陪我饮上几杯吗？（悄然间，她长吁了一声。再亦不去顾我，可能，我太过陌生）
（梦若想来，就成了一场空，还是会破灭。那为何，依旧要恋恋不舍，不愿醒转来？霎时，指尖一延，抵住她精致的下颚）你连一眼，都不愿意顾我吗？（四目一对，是良久的无言。差一点，我眼睛的泪，就坠落了下来）
（泪水在眼眶打转，克制不允坠了来）

（谁知道，她究竟是喝醉了或是仍旧清醒着呢？我鼻尖还沁着她吐出的酒气，浓到我有些不适，却又好在晚风过处，带走不少。而她话锋又一凛，就像是在指责我的无情，而后将我的下颌抵住，让我偏过首来。）
（目光相对，我能真切地看见她眼中泛着的光亮，在月色下愈发明显起来。终是一叹，抬首将她的葱指挥下，往后退了几步，与她之间，势如隔山海。）
时辰不早了，更深露重，您还是保重身体要紧。

（好像，我所有的愁怨，都躲藏到了晚风中。眼风一递，是一声唏嘘）我今夜，好想一位故友。可惜，山长水阔，我寻不到她了。（指尖一划，待她退步欲归）
无碍。心若死了，要这身子又有何用？（未待她言，旋身归。趋几步后，蓦然一回首，悠悠）那位故友，很像你。可惜，再亦不是你。（一咬唇，清泪一滴）

（她将她所想，在此刻，全都倾诉出来。言语之间，没有一句是明晃晃的指责，却在字里行间要我心虚，要我对我所做的一切表示抱歉。可惜，夜风这样凉，凉到透骨，将她方才吐出的温热气息全都吹散，消失殆尽。这对我，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您如何想，是您的事，与我无关。
（我已然将她的话抛至脑后，使了颜色给易烟，再不多逗留，转身便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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