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一天的清晨,我比预定时间晚出门了几分钟,已经做不到在棋馆开门时就入馆占位子,于是我决定慢慢走过去,但实际上也就只迟到了三分钟。当我以为我还是第一个到的时候,我却发现棋馆门口还有一个人,明明开馆了却不进去,而是躺在外面的台阶上盖着长外套睡觉……或者应该是反过来的,正因为在睡觉所以开馆了也不进去。
是不认识的人,乞丐?流浪者?但是看那外套的干净整洁并不像是落魄的人。正当我想入非非的时候,那个人……那个女孩开口了。
“尼尔先生,您好。”先前还仿佛昏迷一般入睡的女孩子猛然坐起身来向我问好,我除了“啊……嗯,你好”的反射性回答之外,头脑一片空白。突然被不认识的人喊出名字,应该谁都不会冷静下来吧?
在我为“为什么这个人会知道我的名字”“为什么她睡在棋馆前”“今晚吃什么”之类的问题冥思苦想时,她默默站起身,拍干净外套上的灰尘并穿上,提起充当枕头的书包——
“我的名字是奥莉薇亚。”说着便捻起裙边向我行了一礼(一般会对人行这种礼吗?),然后打开书包,递给我一张报纸。看到那张报道了我获得全市冠军的报纸,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会知道我的名字,也大致猜出来她来这里是想要干什么了。
“呃……奥莉薇亚小姐,你是想要找我给你当指导吗?棋馆内应该有更合适的对象吧?将棋的话可以找白叶,国际象棋可以……”
她伸出一只手示意我闭嘴,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我的推测,而是又从包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我。
“……什么啊这是?”
“尼尔先生,如果我说这是一盘棋,这种棋盘类型您会不会比较熟悉呢?”
听她这么问,我又仔细打量这张纸,再三审视后,我发觉确实有些既视感。
“……我似乎见过类似的。”
“是什么棋?”
“十五子游戏。”
“——。”也许是我的错觉,在我说出这个名词时,她似乎松了一口气。但是……十五子游戏是小众棋类游戏,我也从来不曾和人表露过这个兴趣爱好,为什么她会知道呢?不过,如果她真是为了了解十五子游戏前来拜访的话,这个棋馆附近除了我之外也确实没人擅长这个了。
“那么,请让我详细说明一下过来这里寻求您帮助的理由。”奥莉薇亚小姐似乎要开始长篇大论,她往地上铺了一张报纸(很贴心地把我获奖的那一面朝上,但是这样一来这篇报道不就要被压在屁股下面了吗?),示意我和她一起坐在棋馆门口(好奇怪呀)。
“三天前,我为了帮助朋友完成一件工作来到这个城市,后来和他一起解开了一个谜题,总算是保证了工作的顺利完成,跟他告别前,他说着‘你解谜很厉害呢,帮我解开这个密信怎么样?算是请你再帮帮忙,我也不用特意去找别人解决了。’于是我就接手了这件事。”
因为这样就特意跑过来的吗?她还真是个好说话的人呢,不过工作?工作吗……?
“奥莉薇亚小姐,你里面这套校服的款式,我好像曾经在电视上见过呀?”
“是这样吗?现在的学生也还真是了不得呢。”她似乎也很吃惊的样子,顺手就把外套拉链拉上了,校服被完全隐藏起来。
“请听我继续说这件密信的事,尼尔先生。我朋友跟我是这样说的:他在闲暇时很喜欢下棋,经常会在学校里的棋类游戏社团里和别人切磋,就在那里他遇到了痴迷十五子游戏的棋友,在棋友的影响下,他学会了十五子游戏并沉迷于此,两人就这样下了两年的棋。”
“听上去似乎是很普通的交友故事。”
“是的。不过两年后的某一天,棋友告诉他自己因为父母工作变动的问题需要转学,以后也无法见面了,他虽然很伤心但也没有办法,两人就像饯别一样下了最后一盘棋。”
“然而?”
“然而第二天,当他再到社团去的时候,发现两人下棋用的棋盘上摆了标号的棋子,就是我给你看的那张纸的模样。”
“哦……”
“除了棋友和他之外平常没有人用过这个棋盘,在问过社长后,他可以确定是棋友临走前给他留下的讯息,但是,他现在也没有解开。”
“于是他就向你求助了?”
“于是他就向我求助了,我想着这种事果然还是要找‘专家’的协助。于是,我就来找您了。”
“在这之前我想问一下,你该不会在这里等了很久了吧?”
“哦,没有呢,我也就等了三分钟左右。”
三分钟……那不就是我今天迟到的时间吗?那她踩点也踩的太准了吧……
“但是就算你把我夸为‘专家’,我也没有办法做到什么啊,这个、一点头绪也没有。”
“首先,能不能先请你说明一下规则呢?我其实不懂十五子游戏的玩法。”
玩法什么的在网上搜索一下很快就出来了吧,不过既然她诚心诚意请求我帮助,我便开始说明起来(实际上,我一点也不擅长说明规则)。
“呃……十五子游戏的大致规则是这样的:棋盘共有24个格子,每次棋子的移动格数由掷出的两个骰子的总点数决定,比如说掷到一个1,一个6,那么一个棋子总共可以移7步。当然也可以拆散开来,一个棋子走1步,一个棋子走6步,棋子只能移动点数显示的步数。”
“明白了,总共可以走12步是吗?”
“不不不,不是这样。如果两个骰子的点数相同,可以走的步数翻倍,比如掷到两个2,则总共可以走8步,最多可以走24步。玩家要将棋盘上所有属于本方的棋子移到自己的地盘,全部移到自己的地盘后再移出棋盘,先把棋子全部移出去的人获胜。白方的地盘在棋盘的左上方,黑方的地盘在棋盘的左下方。黑方的移动方向是顺时针,白方的移动方向是逆时针。”
“听起来好像蛮复杂的。”
“呃……确实,还可以吃掉对方的棋,还有各种无法移动的状况等等。其实规则不难理解,但说明起来很复杂,那个……与其听人说明规则,还不如自己玩几盘理解的会更快……要不我陪你玩一盘吧?”
面对我的盛情邀请,奥莉薇亚小姐显得心不在焉——她皱着眉头,嘴里念念有词,甚至还把手举到嘴唇前,张嘴作势要咬上指甲。我很尴尬地在旁边坐了一会,刚想着“要不我还是进棋馆算了”,只听见她发问。
“尼尔先生,您刚刚说棋子的移动步数是根据点数决定的?”
“是啊,怎么?”
“没什么……”
沉默了一会,她真的狠狠地咬上了自己的手指甲,脑细胞也许在疯狂消耗。但我却不像她一样思维活跃。
“到这一步似乎就可以一目了然了呢……”
嗯?
一目了然?她说的是哪门子一目了然啊?
奥莉薇亚小姐露出仿佛看见猎物猜中陷阱似的邪恶微笑,然后再一次起身——
“谢谢您,尼尔先生,我已经知道了。”
她说她已经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