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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1 「墨家机关城」
一
江湖上最近有传言，说鬼谷纵剑、剑圣盖聂要与墨家结亲了，而且还是以入赘的形式。至于新娘，则是素有医仙之称的墨家统领之一端木蓉。
男子为侠，一身清骨，女子为医，圣手仁心，一时被传为佳话。
可有人却认为，这恰恰可能是不幸的开始，比如嬴政，再比如……
端木蓉于墨家机关城前迎风而立，冰肌玉骨，娥眉淡扫，神色清冷地看着面前人问：“你来做什么？”
而卫庄以手拄剑，大氅猎猎，姿态冷肃，慢条斯理地回答：“自然是来找人的。”
端木蓉闻言一凛：“找谁？”
仿佛看穿她心头的忌惮，卫庄微微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半晌才道：“找你。”
她一愣：“我？”
卫庄却不再看她，目光流转间瞥到机关城内一点喜庆的红色，唇角的弧度深了深，道：“镜湖医庄找不到人，原来是这里要办喜事。”
的确，为了准备婚事，她几天前搬到了机关城居住，但还是无法完全相信眼前这个强大而神秘的男人，戒备着问：“找我何事？”
卫庄未及回答，先传来一个沉静寡淡的声音：“小庄……。”
他于是看向端木蓉身后，那里有一人走近，手执木剑，一身侠骨，风仪朴素，面如止水。
正是盖聂。
“师哥。”卫庄的声音低沉幽缓，如同行走在幽暗深邃的长廊中，总带着薄薄的冷意，而此时略略提起尾音，便透出三分入骨的邪气。
盖聂只看着他，看他银发玄氅，面容俊美，神情寒峻，风仪霸道，似高山，如沉渊，有种令人窒息的压迫力，一时不知心头何种滋味。
良久开口：“小庄，这些年，你怎么毫无消息。”
“我与师哥不同，不习惯活在众目睽睽之中。”卫庄接口，声音里带出幽幽的讽刺：“连成亲这等事也闹得人尽皆知，可见师哥是堕|落了。”
“小庄。”盖聂默了默，问：“你也是为此而来？”
“自然不是。”卫庄应得毫不拖泥带水，说着看向端木蓉，道：“我来找你，是为了救人。”
端木蓉看了盖聂一眼，才问：“救谁？”
卫庄没有回答，只微微侧身，露出身后人抬的担架。
端木蓉上前几步，待看清担架上的人，不由一惊：“这是……”
卫庄接下话头：“琥珀。”
“琥珀？”端木蓉知道琥珀是一类从极深地底挖出的古老矿石，比美玉更价值不菲，是只有皇室才能接触到的珍品。而眼前这个人，分明是被人丧心病狂地硬生生利用人工制成了人体琥珀。
只见那琥珀温润通透，微微泛着光泽，内里的人眉目平静，宛如沉睡，靠近了些还能闻到淡淡的松脂香气。
这种事，古今往来闻所未闻。
卫庄看着琥珀里的人，心情似乎差了些，银眉微敛，冷声问：“姑娘可有解救之法？”
他的声音仍旧低沉悦耳，端木蓉却感受到了一丝寒意，遂道：“这琥珀虽栩栩如生，令封在其中的人恍如熟睡，但只是表象，即使能想办法将人毫发无损地取出，也不能保证他真的还活着。”
这道理卫庄自然明白，然而只单刀直入说：“若能救下此人，流沙日后必还此情。”
端木蓉一愣，心道他行事风格果然霸道，不由看向盖聂，见他也正看着琥珀，俄而甚至静静地开口笃定：“这人是……韩非。”
“师哥果然好眼力。”卫庄没有否认，尔后幽幽道：“虽然两位好事在即，但救人如救火，一向自诩兼爱为怀的墨家应该不会见死不救吧。”
闻言，端木蓉的神色冷了冷，盖聂却先接口，淡淡道：“韩九公子心忧天下，又有举世之才，墨家岂有束手旁观之理。”
他说这话时，眉目清淡，遣词用语更是侠义为怀，端木蓉却不知怎的，心头升起一丝不安。
然而到底还是应下了救治韩非的事，卫庄因为盖聂这层原因也被允许留在了机关城内。
当夜，卫庄闲来无事，信步而走。
墨家机关城隐藏于群山之中，依山而建，地势奇特，方圆几百里俱是悬崖峭壁，云海深谷，下方更有湍急奔腾的滔滔江水环绕，水中暗礁乱石密布，船只难行，非死即伤。
而此时月色皎皎，云蒸雾笼，却颇有一番景色。
悬崖边坐有一人，十指相扣背负在身后，单腿压着一根钓竿，又斜侧着上半身努力用嘴去够地上的酒壶，动作相当滑稽。
卫庄停下步子，那人好一会儿才放弃这高难度的动作，转过头来，看到是他，笑了起来：“想必你就是阿聂的师弟吧。”
阿聂？对于这个称呼，卫庄微微讶异，转眼看到不远处放的那把剑，心下了然。
果然，听得他道：“我叫荆轲，向来视阿聂为好兄弟。”
这个名字如雷贯耳，稍稍提起了卫庄的兴趣，这才走近几步居高临下扫了眼他奇怪的姿势。
荆轲见状一把捞起钓竿坐正身体，一边背对着他笑道：“突然想试试没了双手是何感觉，还当真是不方便。曾经有人的手腕因为我多看了两眼就被砍了下来，想我何德何能。”笑声却有些苦涩。
卫庄没有接话，行至崖边，只听下方水声震震，如雷荡荡。
“今天也有个人给我送了一颗脑袋，”荆轲说着摸了摸脖颈，苦笑：“人没了脑袋，那可是大事。”

“树欲静而风不止，唇若亡则齿必寒。”卫庄注视着江水滔滔，眸里着映着一层薄薄的流光，面无情绪。
荆轲抬起头看他，看他银眉明目，忽然笑道：“我明早启程，小庄你来送我吧。”
卫庄既没有纠正他的称呼，也没有答应，而是看着激流中那颤颤巍巍的钓竿，淡淡讽道：“奔江垂钓，徒劳而已。”言罢，转身离开。
二
翌晨，朔月。
天际曙色初现，四野静寂，一阵清寒的击筑声穿透易水河边蒙蒙雾气泠泠而起，激越高湛，和风荡荡，令冥冥野色为之一清。
易水送别，高渐离击筑。
荆轲弹剑而歌。
歌罢，执剑入鞘，长身而起，一一看过身后送别的众人：为首的墨家巨子燕丹，至交好友高渐离，惺惜知己盖聂，以及银发玄氅立于人群最末的卫庄。
目光对上卫庄时，眼底的笑意闪了闪，然后振衣肃容，慨然告别，飘然而去，渐渐隐于苍茫水色之间。
天高水阔，素履以往。
强秦如虎，一剑以当。
荆轲是抱着悲壮的死志与侠气走的，走后良久，仿佛仍有余响不绝，留待众人立在原地沉默地聆听。
直到一个声音打断了这片伤怀的无言。
“良来迟一步，实在抱歉。”声音明朗清隽，如涟漪层层漾开般柔和，又似花瓣渐次绽放般幽静，令人如沐春风。
“张良先生。”燕丹回首，弓手一礼。
来人正是张良。只见他青衣墨发，神逸骨秀，长身如竹，风仪清雅，整个人宛似一方水玉，温润而泽，姿态翩然。
“见过诸位。”张良亦是回礼，随即续道：“良此次来墨家一是为了与荆前辈送别，二是墨家和鬼谷的喜事在即，想替小圣贤庄送上一份薄礼。不过这第一桩事，好像很遗憾地错过了。”
燕丹回道： “小圣贤庄远在桑海，张良先生一路舟车劳顿，稍有时间上的误差，在所难免。”
张良闻言微微一笑，目光流转间瞥见了卫庄，面露微喜上前道：“卫兄竟也来了机关城，莫不是为了鬼谷与墨家的亲事？”
“这桩亲事，鬼谷并不引以为荣。”卫庄微微讽刺，目光缓缓移至他的面上：“我为救人而来。”
“救人？”张良疑惑。
以卫庄的性格，这个问题他本不会回答，却仍旧淡淡答了：“韩非的情况不容乐观，素闻墨家医仙高名在外，或可一救。”
“原来如此。”张良与韩非曾有朋友之谊，此时听到这个消息，神色亦是一暗。
一时之间，出现片刻静默。
忽然有三两墨家弟子从远处飞奔而来，神情凝重地凑近燕丹禀报了什么，只见燕丹面色也是一肃，沉声吩咐：“快带我去。”
高渐离见状问：“发生了何事？”
燕丹略一迟疑，道：“昨晚在机关城内有墨家弟子遇害。”
话落，众人俱是一惊，唯有卫庄神色不明地微微挑了挑眉尾。
回到机关城内，果见一墨家弟子横尸在地，显然已死去多时。奇怪的是，他全身并无伤口，也不见任何青|紫淤|血的痕迹，只面容和指甲色如同敷了一层厚重的白粉，苍白得诡异。
“巨子……”班大师眉头紧皱，欲言又止。
燕丹没有说话，心中亦没有任何头绪，须臾间面色沉了又沉。
高渐离却在此时突然问：“不知流沙首领昨晚都做了什么？”
他的声音向来清冷，此时更凝了一丝寒意。如同投石入水，一言激起千层浪，众人的目光随之掠向卫庄。
“哦？”卫庄慢条斯理地勾起唇角，露出的笑意里蕴着冰冷的邪气：“你在怀疑我？”
高渐离并不拐弯抹角，直言道：“机关城内均是我墨家弟子，只昨日接待了你一个外来之客，很难让人不生怀疑。”
“有趣。”卫庄唇角弯起的弧度愈发深邃，幽幽道：“有些人，即使你觉得熟悉，也并不一定认识。比起陌生的面孔，也许你看厌的那张脸才更危险。”
明白他的言下之意暗指墨家弟子中出了内鬼，高渐离微怒：“休要信口雌黄。”
“这是忠告。”
眼见高渐离被四两拨千斤地驳得无话可说，班大师捻着胡须开了口：“墨家有自己的行事之道，定会查清这件事，不劳卫先生费心。只是在此之前，如若不能告知昨晚动向，就别怪墨家按自家规矩办事了。”
卫庄闻言冷哼，置之不理，不屑解释。
气氛微微僵持，张良见状站出来，道：“我与卫兄是旧识，颇有些交情，相信他绝不可能做这种事。况且，还有韩非的事要仰仗墨家出手施救，更没道理此时挑起嫌隙。所以，良斗胆断言，这其中必有蹊跷，不可不慎之又慎。”
张良之才，运筹帷幄之中而决胜千里之外，墨家上下向来是信服的。燕丹心下也觉得他言之有理，口中却道：“墨家岂是不明事理之辈，自会查清真相，做到不妄断、不偏颇。然而救治韩九公子并非一朝一夕之事，这几天，少不得要委屈卫先生留在机关城配合一下了。”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卫庄暗嗤他虚伪造作，漠然不理，于是张良代为应道：“这个自然。”
语毕，却见卫庄已然自顾自离去。
张良无奈一笑，眸中掠过一丝极和软的柔色，然再转回身时，已是云淡风轻，一瞬间目光潋滟的模样无人瞧见。
他道：“巨子若是不嫌弃，良愿助一臂之力，尽快解开此事真相。”

燕丹忙执还礼：“那就有劳张良先生。”
三
傍晚，落日西垂。
盖聂一路思索着墨家弟子遇害的事，不经意行到了卫庄的临时居所前。
站了站，对于是否继续往前，他似乎有所迟疑，但又很快抬起步子。正在这时，屋内传来了卫庄薄怒的声音。
“滚。”
盖聂一愣，俄而便见一个人影叠步倒退着出了门。那身影颀长，如芝兰玉树，匆忙中仍旧不失君子风度，不是张良是谁。
张良转过身时，面上还带着笑意。那笑意藏在眉梢眼角，像是藏进了微小的秘密，似星辰的碎片般闪着莹莹细光，令盖聂无由心头一涩。
张良瞧见他，面上的笑意缓缓散开，变得儒雅平和，问：“盖先生来找卫兄？”
盖聂没有回答。
于是张良接着道：“盖先生来得不巧，卫兄此时心情不佳，恐怕不愿见人。”说着，略致意便绕过他离开了。
盖聂转眼看向那扇重又阖上的门，盯着门上斑驳陆离的光影，良久，上前敲门。
屋内无人应声。
盖聂推门而进，看见卫庄正坐在窗边的小案后，茶雾袅袅中大氅铺地，风度无边。
“小庄。”盖聂开口唤他，声线清淡，散在日暮冷寂的室内愈发显得静谧。
卫庄只抬起眼皮觑了一眼，不欲搭理，盖聂行至其对面，一垂眼便看到了他手腕处包扎的白纱布，下意识微皱起眉头问：“你受伤了？”
“不劳师哥挂心。”卫庄显然毫不领情。
盖聂清楚地记得晨间见面时卫庄手腕并未有伤，此时心头不由升起一丝疑虑，但很快敛下这份怀疑，在小案对侧坐下。
静默稍时，盖聂问起了鬼谷子：“师父如今可好？”一时之间，他能想到的话题似乎也就仅止于此。
“师父走了。”卫庄说着，若有若无地活动了下右手五指：“只留下一个黑匣和掌门戒指。”
盖聂注意到那枚玄黑戒指就被戴在右手无名指上。
“去者已隐，隐者无踪。师哥若惦记师父，恐怕迟了。”卫庄淡淡讽刺，又道：“倒是如今，师哥马上就要成为墨家的人，若是造访鬼谷，流沙定当以贵客之礼相待。”一言一语，字字带刺。
盖聂自知论口舌之利自己万不及他，便不接话，转而问：“关于墨家弟子遇害的事，你可有什么头绪？”声音是一贯的静如止水波澜不起，不带任何情绪。
卫庄却轻轻一扬眉尾，凝起三分冷|魅的邪气，道：“师哥拐弯抹角说这么多，原来终究是兴师问罪来了。”
“……小庄。”平稳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无奈。
卫庄冷哼，垂眼慢条斯理地摇着手中的陶土茶杯，说起了别的：“前些日子，流沙接待了一位颇有来头的客人。”
“什么人？”
“帝|国的丞相大人，李斯。”杯中清茶漾开浅浅水波，卫庄唇边泛起若有若无的笑意。
“李斯找上你……”盖聂凝目，问：“所为何事？”
“我是个生意人，他自然是来做交易的。”
“什么样的交易？”
盖聂眉心微蹙，卫庄却不急不缓，唇角噙着莫测的笑意徐徐开口：“丞相大人似乎希望流沙配合帝|国的铁骑，一举攻破墨家机关城。”
盖聂闻言默了半晌，脑中思绪百转，既捋了一遍帝|国当前的局势，又各方思虑卫庄来墨家的动机，才笃定道：“想必这笔交易不合你意。”
“精明的生意人向来不会饥|不|择|食。”卫庄淡淡回答。
确认了自己的猜测，盖聂自是松了口气，念头几转，也很快明了其中缘由。
“是因为韩非？”虽然对其中曲折并不十分清楚，他也知道韩非如今生死不明的境况正是帝|国一手造成，而且，现下卫庄还有赖端木蓉救治韩非，断不会与墨家为敌。
卫庄没有接话。
但沉默即是变相的默认。一瞬间，盖聂心头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嫉妒，几乎脱口而出：“看来韩非对你来说很重要。”
卫庄仍旧不答，只偏头将目光放向窗外，掩去了眸中神色，唇角笑意几近冰冷，俄而才道：“师哥关注的重点，似乎不应该是这个。”
盖聂顿了顿，道：“你是说，帝|国的手已经伸进了墨家？”
卫庄对这话抱以冷嗤：“难道师哥还有更乐观的看法？”
“……若果真如此，事态便可能继续恶化下去。”
盖聂的目光飘远，已含起一丝担忧。
四
事态果然持续恶化。
翌日一早，又发现有两名墨家弟子遇害，死|状和第一个别无二致。只是那第一具尸体却已不翼而飞。
此事在墨家弟子中引起很大震动，燕丹的面色简直黑得可以滴出水来。
而众人看向卫庄的眼神里已经含了明显的敌意——因为两具新尸体的发现地只离卫庄的临时居所最近。
“全身并无伤口瘀|痕，唯有面容与指甲呈现异常的苍白，与昨日情形相仿，初步可以断定是同一人所为。”张良倾身仔细查看两名死者的情|状，缓缓开口分析：“两腋旁的衣服上均呈现皱痕，像是被拖动过的迹象。依此做出的推断有两种，一种是凶手杀|人后将尸体移到此处，蓄意嫁祸卫兄，另一种是卫兄反其道而行之，故意留下如此明显的皱痕，试图让大家以为是他人嫁祸来避开嫌疑。”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且朴素中肯，既不修饰，也不偏颇，所以能为人信服。

想想原剧真的是流沙破的机关城，而这里如果真是小庄，感觉比秦时里还要让人牙痒痒啊

写的挺好的，很符合小庄的性格，支持楼主

加油 等更

哇哇哇为良卫打call给楼主比心

良卫的粮太少，太好了，等更

我看看能不能回帖

**，这怎么回事？手机居然可以回帖了，太太是我女神！荆轲那个细节真的很喜欢，良良你看他笑成那样就知道他是占便宜的了233333

等更，好好看呀

嗷，大大开新文了，太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