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长地久
| Aph：耀×湾 |
家里的老房子像是迷宫，很深很长。
老房子里总是有些老故事，伴随着那些不知道多少年的墙被新的家具所覆盖。当夜晚你拿起一支手电筒别有兴味的在老房子里游走，木头地板发出不牢靠的声响，好象听到的是时间的心跳。
在这里仿若静止。
天长地久。
他时常一个人在夜晚拿着电筒到处转悠，没有开灯，只能看到一束明晃晃的白光从这里照到那里，蜿蜒出一些恍惚的轨迹。他走在老旧的木头地板上，拿着手电筒像混吃等死的无用保安一样曼无目的到处照。
灯光照过这里是以前被菊弄坏的碗橱，那里是港仔以前的写字台。他看着那些老家具起了回忆的兴致，灯光照过来又照过去，他又看到了在那碗橱和写字台后面的墙壁上密密麻麻像是蚂蚁一样爬满了莫名其妙的文字，灯光晃啊晃，就像要动起来一样。
他凑了过去仔细看那些字是什么，但是被碗橱挡住了。费了好大尽才推开一切障碍物，看到上面是细若蚊足勾画了了的小字，他辨别了很久才突然认出来，这是她写的字。
他慢慢看着那些字，上面还有些因为房子受潮遗留的水迹。依照字来辨别，那时候的她该还是很小吧？应该那时候的她还不会自己梳头发，更不会戴上牡丹花。她总是拖着长长长长的尾音叫他，哥哥——，然后哒哒哒哒的跑过来对他傻乎乎的笑。
他独自笑开了，用着电筒看那些字。
第一句上面写的是『我爱吃阳春面』。
这让他想到她小的时候过生日，每每都会问他要那么一碗，加一个荷包蛋和一些葱花。她捧着面碗还是哒哒哒哒的跑来又跑去，他只能在她身后跟着让她小心别摔了洒了。
她回头对他做个鬼脸，喊哥哥最烦了，又恶作剧的学着他的语癖说「阿鲁～」，看他无奈的笑脸她又跑开了。
后面一句写着『哥哥大笨蛋！！！把我头发还给我。』
他无奈的看着着句话然后无奈的笑。他记得她小时候总是吵着闹着要留长长的头发，可是自己又不会打理，每天早上睡晚了还要跑到他的房间缠着他给她梳头发，今天也许是披散着，明天就要扎长长的马尾，后天不知道听谁说来了兴致，要他给她辫48根4股的辫子。
一来二去他也烦了，索性抄起剪刀在她睡眼朦胧的时候把她头发给剪了。她回过神来和他大吵大闹，拿起房间里的鸡毛掸子打掉他手里的剪刀。狠狠抽了一下在他的手背上落下触目惊醒的红痕。她哒哒哒哒地又跑开了，用双手拢着嘴对他喊，
「哥哥你个大—笨—蛋——！」
『哼你不让我留长头发我就要留给你看。』
不过之后她倒都是说到做到了，说自己会学着扎头发，自己会好好天天洗头发。他也由着她去，本以为又是重蹈覆辙，结果她却真的做到了。
他看到她头发一天天变长，漆黑的头发像瀑布一样垂在身后。她把院子里他精心培育的牡丹花趁人不注意就摘下往头上戴，之后故意一样的昂着头在他身边走来又走过去。他每天早上到花圃都发现自己的花少了一朵又一朵，但是看到她头上的芬芳也只好无奈的自认倒霉。
日子久了她知道他的纵容，所以还是跑到他的房间里，手里拿着还带有露水的牡丹花，
「帮我戴好吗，哥哥？」
『昨天下雨了呢，突然想吃西瓜了。』
『我看到了池塘里的小鱼哟。菊告诉我这还是哥哥家特有的。』
……
『最喜欢哥哥了。但是以后不要偷偷半夜把礼物放房间里啦还吓了我一大跳。』
他觉得哑然。
他一直知道她的别扭，从来不把喜欢这类的话往嘴上说。可是这一句与其说是告白不如说是祈祷。他一向都知道她希望有一件红色的旗袍，而且就是画片美人的那种，有着纤细的腰身、十二蝴蝶盘扣的领口、到膝的长度，和双漆黑的皮鞋。
所以她十六岁生日前他跑了很多很多的店，依照她想要的样子给她买了红色的旗袍。当晚上趁着她睡了到她房间里，把用红色的礼盒装好的旗袍放她床头。第二天早上看到她已经换上了红色的旗袍，头发上别着他花圃里最最漂亮的红牡丹，带着羞涩的笑容走过来的瞬间，他看着她有些失神。

「哥哥——，我早上起来就看到旗袍了，你送的吗？」
他摸摸自己的鼻子，
「我也不知道啊。大概是晚上仙人送过来的吧阿鲁。」
他一直以为她不知道。其实她很早就知道了。
之后的字迹因为房屋的潮气而看不清楚，只能辨别出模糊的些许却无法连成句子。他拿着电筒看啊看都没看明白，只能一句句往后瞧。有一段文字似乎是写了擦擦了写的，然后最后还是被小刀一样的东西刮了干净，甚至连墙的表面都被划开。他发觉再也看不清那些字了。
他摸了摸头，想着为什么这个房间墙壁上的字他总是没有注意。虽然这里是储藏市可是并不是他不常来。天知道她是怎么隐藏了这么多小秘密在这里。
他幻想着她以前是以什么样的样子趴在墙壁上写下这些琐碎的句子，也许用着微笑的表情也许还含着眼泪和鼻涕带着不甘与愤怒。她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这么写的呢？他不知道。
可是现在的她已经不会这么写了吧。他有些伤感的想。
现在的她还是穿着红色的旗袍，可是不是他送的那一件而是更新更漂亮的款式；现在的她还是有着漆黑的长发可是她已经不再缠着他为她扎辫子；现在的她头发上总是有永不枯萎的牡丹花，只是那花既不是他种的也不是他摘的。
也许她永远不知道他在她负气出走后还是经常亲自打扫她的房间，保留着里面的东西，在她的柜子里添近了很多各种款式的红色旗袍；他早早上对着镜子梳头的时候会怅然若失想着她以前哒哒哒哒的脚步声以及甜的像糖一样的声音缠着他要她给她梳辫子；他的花圃里现在开满了各种牡丹花，各种颜色的花，可是那些花总只有闹闹地开满一园，没有人会摘它们了即使他还是等待着。
她知道吗？
耀抚摩着墙壁上的字迹，其实他也不知道，他一直以为是个没心没肺的野丫头其实也有细腻的心，她把难过和欢喜都写在这里等着他来看。可是他从来都没有注意过这些，一如她也没有注意过他的那些。
家里的老房子像是迷宫，很深很长。
老房子里总是有些老故事，伴随着那些不知道多少年的墙被新的家具所覆盖。当夜晚你拿起一支手电筒别有兴味的在老房子里游走，木头地板发出不牢靠的声响，好象听到的是时间的心跳。
你看你看，窗外是月亮的脸，你不知道这片月光照耀了多少年。
这片月光照耀过了那些班驳的岁月，照耀过了那些古老的华年，照耀过了那些你我曾经共度的时间。
这里的故事永远是在月光下，那片月光照耀着，照耀了如此多的时间却无人知道它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故事，什么样的秘密，还有什么是不曾理解，不曾知晓。
他不知道，她也不知道，月光知道。
他突然怀念起她的笑容，觉得岁月如梭一切都太快，晃眼之间什么都已经改变。他想着她的样子，她什么时候能够回来呢？他不知道，谁都不知道。
只是他想如果真正有时光机，他一定会问菊去要来吧。回到那墙壁还没有任何一个字的时候，至少让那些时间再多一点，再长一点。
一切天长地久。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