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王府多半已归寂静，但我仍等着，等屋内的灯灭了，等屋内的人熟睡了。乌云拢月，将光尽是夺去，我才推开那一扇门，潜入内寝，床上的人紧闭双眼，似乎连睡着，都皱着眉头。欺身上前，气息呼在他的脖颈处，一同出现在那的，还有一把袖珍匕首，刀锋正对
“让我想想，如果醒来的不是哥哥，我该不该划下去......啊不行，不行，这是哥哥的身体啊......”
低声喃喃，望着床上的人的目光，愈是期盼，又有纠结。
“所以醒来的还是哥哥比较好，我会很难办的。”

与师兄弟们分别，翻墙回了王府，进屋倒头便睡。意识渐渐模糊，躯体内部如同地震山摇着进行剧烈的争吵。原本是趴着，再争吵终于散去后，梦开始安稳，人也转而平躺下来。半梦半醒之时，灵台最为清明。有窸窣声靠近，因有云枫这一着，难制衡，我从不在身边养什么灵宠。忽颈间生痒，伸手抚了抚，堪堪醒来。望着头顶帐子，目无所焦。身体仿佛要散架，显然之前，那个莽夫出来过。手搭在额头，静了一会儿，方移目，看到颈间的尖刃与那张笑脸，摸了摸她头顶，问道。
：清清？怎么还未去睡？
瞳仁清亮，食指把她的尖刀往一边移了移，我这个妹妹，总做些常人不为之事。若无云枫，也许我会对她加以管束。然而自己都无法束住云枫，也便不好对她太过强硬。好在，那样的异类，不多，也不常在。
：用刀时要小心，别伤到自己。

满容纠结，手上却稳当着，不曾抖动分毫，而就在下决心的那刻，床上的人缓缓睁眼，不需言明的，我就知道他是哥哥。狠厉未退，蓦然添了喜悦，想来模样滑稽得很，还好此间昏暗。手掌微动，赶忙将匕首收入袖中，抱着哥哥脖颈，蹭在他的肩窝。
“哥哥，哥哥。”
徒有几分鼻音，似乎委屈着，“我想你了。”
胡乱甩掉鞋子，爬上床，钻进了被子中，双臂仍是抱着他，丝毫不肯撒手。
“如果哥哥能一直在，我就不玩刀了。”

清清抱着我，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一手揽着她，一手轻柔的抚摸她头顶的茸毛。每次醒来，她看着我都仿佛很委屈，像是被人抛弃的小兽。
：哥哥在。
她爬进被子里，撒娇的抱着我，拿看似理所应当并不过分的要求与我讨价还价。可我们不是普通的兄妹，我没有办法。我不知什么时候那几个不省心的会出现，我什么都答应不了她。
：你喜欢的话，有些分寸就好，我尽量吧。

三十二天，自上次见他，至今日已有三十二天。我日日数过来，才好不容易见到他，不禁手上更加用力，仿佛一松手，他便会消失一般，将他抱得愈发紧了。下颌抵住他肩窝，埋首其发间，贪婪呼吸他熟悉的气息。
“哥哥，哥哥——”
然这情形维持不过片刻，便蓦然从抬首，一把掀开被子，爬起身来俯视他。双臂撑在床上，双眼稍眯，以防备姿势，盯着自己的猎物。
“尽量？不行，哥哥，你必须一直在。”咬牙切齿，“我受够了那些**，只有你，只有你......”
只有你，才配存在于这身体里。

：傻姑娘。
清清总很依赖我，从前她这般，我也疑心过是哪一个出来时欺负了她，后来却觉得，实在是我想多了。清清不是柔弱的小鹿，是看似柔善的羚羊，头上的尖角，足够让对她有所歹意的人开膛裂腹。被她用奇怪的姿势困在两臂间，抬眼看着她，觉得这个孩子，身体已像大人了，心却还是个小孩。伸手抚了抚她的脸庞，总觉她竟在微微颤抖。
：女孩子，别这么凶。
我想一直留着，可我不能，消失，她总要习惯的。
：没人能一直存在的。总有一天，会有人先走，也许是你，也许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