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睡了一整天,透过帘子的细光看到路灯亮起来了。
顺手把手机开了,听了几段老妈琐碎的留言。
跳下床披上衣服觉着胃寒,刷好牙齿给自己温了杯牛奶。
坐在电视机前看吹牛相声。墙壁上的挂钟指向半夜十一点。
公寓走道里静悄悄的,咀了块咸土司想刚才做的梦。
我还是头一回在梦里见到他的样子,穿着花色的短裤对我咧着嘴笑。
最让我乐意的是他还一个劲的喊我祖宗。他说,祖宗,快起来,比赛开始了。
记着还真有这一段。
大学二年级的时候,他参加院系的篮球比赛,特地给自己买了套新球衣。
我那会儿刚和苏一写生回来,手里拿着调色盘跟他说话。
来来回回开了几句玩笑,一没留神给蹭他球裤上了。
他郁闷得很,我拿湿布给他擦,结果越弄越黏糊。
于是自作聪明给他裤子脏的那块画了朵杜鹃。
他一脸挣扎垂头丧气的看着我,他说罚你明早去看我打比赛。
后来到了球场,同学们见着他那条裤衩,指指桑桑笑了好久。
他倒是坦然无所谓的样子,不时扭头看台阶上困顿的我。
我用小刀切苹果,电视屏幕突然没了信号,沙沙的响。
觉着无聊至极,抓起电话听筒,又放下。
北京夜里车多,行人少。车子驶过长长寂寞的街道。
东三环一带的酒吧仍是一派热闹。
稀稀拉拉的几个蓝眼睛白人绯红着脸从我身边走过。
霓虹散在他们笑弯的腰杆上,欲罢不能的消失在黑暗里。
我找了靠里的角落点了杯Spirytus。舞池里的姑娘竭尽全力的围拢在一起浪荡的甩着身子。
我把双手举到眼前做势用望远镜眺望着他们,始终看不清烟雾中徘徊的身影。
周小洋喝得半醉摇晃的坐到我一旁。捂着我的视线,臭烘烘的说,怎么了你,喝晕了。
我往后靠了靠,他端起我的酒杯闻,说,难怪这么近还看不清楚,哥们就没见过你会喝这么烈的东西。
我笑了几声,我说,酒吧生意不错。他嬉皮笑脸,得了吧你,我就一乞丐,爷不打赏就一文不值。
我可笑的看着他被酒精填充年轻的脸,我说,胡说八道。我问他,苏一,最近好吗?
他摇摇头,又点头。凑着我耳朵说,结婚真没意思。他握紧拳头对着我,他说,喀嚓。
我们靠在一起哄笑起来,他说,臭丫头老嫌我,说我庸俗。说我腻味。
我捞一把他日益溜圆的肚子,我说是有点儿。
他一脸委屈拍拍裤袋,他说我庸俗我能一件西装万儿八千。我告儿你,
多亏了我这等起早摸黑奋不顾身奔着钱眼儿去的爱人才够成全她那点日落西山的两袖清风。
我拍手称赞,逗趣说就是就是。周小洋,死你一个幸福万家。
他抬手推了我一巴掌,哀声叹到,过去我怎么能觉得她好看,怎么就为自己唱了这么一出暗无天日的悲剧。
我大笑起来,我说你这家伙太没人格了,苏一要是听见非把你给分裂了。
他掏出烟盒,抽了支烟,说,过两天她在学校办画展,你来吧。
过了一会儿,他叫了八扎啤酒说不醉不归。
我让服务生给退了,我说你不要喝得一塌糊涂把事情嫁接到我头上,早点回家陪你老婆睡觉。
他低头笑了,他说,你还那么别扭。年轻人,就该我这样浑身不熄的热情。
终于起身奔厕所扶着马桶吐了个清醒。
我给他递了杯开水,我说,回去嚼点茵胆平肝好好发酵你脑子里的乙醇溶液。
耳膜混乱的呆了两个多小时,我说我先走了。
周小洋在门口送我,我说要不我送你回安定门吧。
他倚在门框上,摆摆手,说行了,我一会打车回去。
我坐在车上,他趴着我摇下来的窗口。他说,在中,一干二净是好,但糊里糊涂才叫生活。
前方一片漆黑,天空飘起了零星小雨。滴答滴答掉在玻璃上。
我回到家里,冲了个热水澡。对着镜子审视了一下自己。
把灯关掉,闭上眼,把身体往沙发里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