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版】
梗:牵丝戏
人物:老人[秦素] 木偶
老人
无边的雪地中一个渺小的身影忽隐忽现,夹杂雪花的狂风在耳边嘶吼。褴褛的衣衫在如此雪夜里形同虚设,不过身体早已麻木得感觉不到寒冷。下意识的握紧厚厚裹住的木偶,眼底终于流露出一丝安慰。不知又机械化的走了多久,一个模糊的轮廓突然出现在视线里,就像一线黑色的天堂出现在这茫茫的白色绝望中。那是一座废弃的庙宇,小心翼翼地推开腐朽的大门,迎面扑来一阵灰尘和一股潮湿的味道,环顾四周,神坛上锈迹斑斑,角落里布满了蜘蛛网,每个角落几乎都被灰尘覆盖,在一个相对干净的角落,坐着一位年轻人正在烤火,抬头看见了我,眼神带着考究,随即手往他自己身旁一指,示意我坐下。感受着火的温暖,身体不再僵硬,心却没有丝毫感化。
身旁的人突然发声:'木偶戏?'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不知何时裹着的木偶已经微微散开能稍稍看见里面木偶的样子。低头默,似是没有打算要回答年轻人的问题。
木偶
在层层包裹中,我仍能感受到现在肆虐的暴雪嘶吼的暴风,能感受到老人身子佝偻蜷缩,衣衫褴褛,在寒风暴雪中瑟缩。而我被他厚厚的裹住,且被他抱紧在怀中,感受到的是无比的温暖。我期盼嘶吼的暴风停下,我期盼肆虐的大雪不再落下,我期盼我能有真实的、温暖的手去拥抱他。然而这些期盼也仅仅只是期盼,木偶不会有真实的并且温暖柔软的躯体。甚至,很多人都以为,木偶没有情感。
一阵阵腐烂潮湿的气味传到身旁,浓重的灰尘的气味令我似乎能看见那满空中肆意飞舞的灰尘。一阵阵暖意袭来,裹着我的布不知何时松开了,我能看见周围残败景象,能看见火苗跳跃,噼里啪啦的爆裂声却带来令人舒适的温暖。
我听见年轻人的问话。木偶戏。相比起木偶我更愿被称为人偶。我虽为木头所制,却并非没有情感。人偶动情很难。没有心也无法说自己动情,如何相配。我看向老人,深深的将他看在眼里,可他却感受不到。
老人
就在连自己都觉得不会回答年轻人的问题的时候,倏然开口,声音嘶哑饱经风霜却带着丝丝喜悦:“以前年轻的时候喜欢看木偶戏,便下定决心学习木偶戏,为了学习钻研木偶戏,耽搁了小半生时光,现在学会了,能作出精致的木偶,能带着木偶跳出精美的舞蹈,年龄也大了,但是对此也更加坚定,于是便以木偶戏为职业。<到这,声音不免带了一丝忧愁。>虽然自得其乐,但是却一生漂泊,居无定所,没有伴侣,现在唯一能陪伴我的就是木偶了。”老翁一边讲着一边哭泣,脸上的皱纹随着说话一圈一圈的动,就像往水里扔了一块石头。似是终于找到可以倾诉的对像。忽然铺了那刚刚裹着木偶的三尺红布,提起木偶在红布前表演起来,木偶,吟唱悠扬,顾盼神飞,像是要将这一生所学之术都呈现在这次表演中。虽然画的是悲伤的妆容,但是却美丽绝伦。
木偶
盘铃声清脆,帷幕间灯火依稀,朦胧却更映的我舞姿优美。随着老人的牵引我在红布前翩飞,他一牵我舞如飞,他一引我便知道进退,演着离合相遇的故事,悲欢喜乐溶于其中。我的苦乐便是他的苦乐,举手投足都跟着他的意志,从不违背。
谦卑也是一种绝对的温柔。是他吻开了笔墨,染了我眼角的朱泪。他与我演了无数悲欢离合的故事,纵然不知为谁演,也不知演的谁的人生,却也倾尽了他的一生。
木偶虽为木头制成却也不是无心无情感的,感觉到他今晚的异常,和牵引我舞蹈时的卖力。明明没有心,却感受到了心慌以及恐惧。今晚之后,会如何呢?我不知道,我只能尽全力的起舞,将我的一切奉献给他。
因为我和他,是最天生一对的。
老人
星火点点随着手中丝线飞舞,故事所演绎的悲欢离合让自己完全投入,一段戏,一段情,一段伤。一曲终了,身心仍旧沉醉在那故事中,眼里的迷离也不曾散尽,缓缓搭下双手让木偶做了个谢幕。手中玩物在火光映照下的身影突然点醒了自己什么,木偶戏中表演的一个个故事不仅是自己一个人的心血,或许也是木偶的心血,自己赋予故事的酸甜苦辣或许也赋予给了木偶。颤抖的伸出双手抱住着木偶,像是要给他在这冰天雪地中一个安全港湾。平复了一下,种种过往开始在脑海中闪过,自己与木偶的点点滴滴,从刚开始的各种不解,变扭到后来的默契宛如一体,脸上因为和它在一起时的美好回忆浮现出淡淡的笑容。突然画面一变,变成了年轻时的自己跪在地上,怀中紧紧抱住木偶,周围环绕着的却是满脸丑恶的人和讥笑声。零星的石头开始落到蜷缩在中间的自己身上,越来越多,越来越密。
身体因为愤怒而不住地颤抖,木偶在愈发用力的手中更显脆弱。眼里映着跳跃的火苗,似乎早就忘了身边一直注视自己的年轻人,猛地站起来用颤抖的声线低吼“我这一生为何如此的落魄?这一切都是被你所误,温饱都成问题,衣服也买不起,还要遭受世人的嘲笑。我一生为你牺牲了这么多,你又为我做了什么呢?!”言罢,起身把木偶扔进了火里,不带一丝犹豫和迟疑。
木偶
一曲终了一舞毕。
戏中人物离合相遇的一生仅仅片刻便被演绎尽了。而我的一生呢,木偶没有生命,我的一生便是主人的一生。他刻画出我时仍年轻,神采飞扬,转眼便已白发苍苍老态尽显,唯一没变的是那双眼睛中对木偶戏的喜爱。银发满头,我未曾留意,转眼之间他的一生也将尽了。
被他抱于怀中感受到暖意,屋外风雪肆虐却也吹不进屋内,融融暖意本应该令人放松,而我却感受到了他的颤抖。并非因为冷,却好像是因为……愤怒和不甘。他的手劲加大,若我有痛感那现在定会很疼,可我感觉不到疼痛。他猛的起身,因激动而声线颤抖。我感到我身子飞起,随后便落入火中。
结束了。我的一生。
过往之事幕幕于眼前重现,他的悉心照料,他的悲欢喜乐,他颠沛流离为人所不认同的一生,或许世间只有我记得他最好的年岁。或许当年他刻画出我便是一个错误。若不是我……若没有我……
大火将我包裹,却忽的感觉到灼烧肌肤的疼痛。木偶……不应该没有痛感吗。为何我感受到烈焰,感受到灼人的温度,感受到火焰在吞噬我的身子。我试着活动了身子,诧异的发现能动了。我挣扎着起身,对着老人施了一个礼。
“您造我,养我。此情此生无以为报。让我。尽最后的力量,为您取暖吧。”
大火包裹全身,即使成灰,我也能用自己为他驱走今夜的寒冷。
无边黑暗敛去,天色渐白,太阳的金光穿透云间,天亮了。
结束了,我的一生。烟波里成灰,也去的完美。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