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回走差了路，算是长了记性，出门儿定然要带上玉杏玉桃这等熟门熟路的大丫头，暇时想着带一二个二等三等丫头认认路，宫城原是不大，又多奉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才是好规矩，一回两回也便罢了，再是记不住的做一辈子洒扫也不委屈。好在九月京里天不多冷，又是新秀入主各宫尚有来往，也便不显得我这一行乍眼儿。纵使规矩深，我现在位分尚低，宫里膳房针线自己个儿走动也不多失身份，若能因此结个善缘儿，倒是一举两得的美事儿。）
@贴吧用户_5AC6ZAC 小姐姐！我没想好地点不然你选我跟！还有我们是看的顺眼还是不太顺眼要做好朋友还是坏朋友呀

【翊坤宫的芍药，是我搬进这儿时听见管事姑姑提得最多的一个好处。说芍药养人，也好开，只入了秋没得开。道是来年五月一准儿就移不开眼。可来年，我还住在这翊坤宫里么……我这样的人，很难把眼下的住处当“家”，也很难爱上甚么。于是，一进月亮门，就在那么巴掌大的地方（和御花园比起来），几十株芍药很寡淡地立着，瞧不出是粉或白，这就是仅有的气势了。再往下走，移步换景，又是相似。兴致平平，忽而对花碧讲：】
我听着有鸟叫？是百灵么？【她说，您想多了，这季节没百灵。何况隔着宫墙，听不见的。】这季节怎么就没百灵？她又不是芍药，冷了，就躲起来！

（前日，听针线的人说，宫里各处精致皆是不同，翊坤宫的芍药，永寿宫的海棠，坤宁宫的牡丹，不说是宫里，较之整个京里都是绝色。我素来不喜什么借花喻人，酸的很。同玉杏一壁说着，原先祖上在平阴，玫瑰算是一绝，花匠也培植了不少的芍药，外祖曾带我去过一二回，确实美丽，却不知堪称绝色的翊坤芍药又是怎一般。及至翊坤门外，才想着，如今深秋里了哪里还有芍药，怕是菊花都开不久了，一时只觉得自己聪明一时，怎的这会子却泛起这样的傻来，凭着一句传闻，巴巴儿跑来西边儿。）
（玉杏弱声儿的嘟囔道是，“我原以为你来这儿是认门路的，哪成想您——”真傻？怕她憋着自是没什么好话，却也不恼她，笑出声儿来。）

【后来我才明白，她试图以一种宫里头的说话艺术告诉我：除了单独为着这些鸟儿砌出的园子，在这偌大紫禁城里，您甭想听着一声外头人手提一个的婉转。可这一时我还停在天真的想法里，并只觉她相当敷衍——伺候主子的奴才年头久了，便滋养出的奴才脾气。】
那你说，我是听见的什么？
【还要再讲，她却蓦地退到我身后了。说短不短的时光里，我对此举动反射性地便噤声、挺起胸脯、抬头望去——】
原是有人来了。【抬手理了理袖子，这是让花碧给我介绍：】哦，陈贵人。
【犹豫着，朝人点了点头。】
贵人来这儿……【偏了偏颈子，】找周答应么？

（一声陈贵人从门里透出来，出谷黄莺似的，极好听，带了几分探究，迈过门槛往里行去，才见一双尖尾的杏眼，极是灵动，仿佛透着某种灵物的狡黠。）
周答应？
（她前一句贵人来这儿，我才想买脚往她身边儿去，后面却紧接着问了一句周答应，有些疑惑地跟着她重复了一句，有些莫名，缘何她会这样想，周答应除却姓周我却是一无所知的。这一时脚下也有些犹豫，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我.....？周答应是......？

【秋光是带点儿灿灿的硬气劲儿的，教人心旷神怡，也能教人不觉中阔气开来。只听着我慢慢地念出那句藏着好久的话——】
昨儿万岁爷钦点的周答应。
【其实理由说破便无趣得很。我心头这道槛，跨过去便觉着没甚么可挑的。总归是我牙疼，总归……我还有点怕呢。可我又看不得人家不认得我表姐——她认得我，怎么就能不认得表姐呐？说不定是个装糊涂的！胡乱想一气，脸上就不大高兴了。使性儿问：】
她是我表姐，你和她又都是汉军旗，照理，不都爱相互照应着么？

（眉心一蹙，仿佛有些印象似的，却到底记不分明。）
哦。
（下意识的点头应了她，却到底存了疑惑，还不及张口再问，她却有些急的问我是不是该互相照应，再瞧她的小脸儿也不如先前好看些。倒也没因她说的急生气，只是有些好笑，京里的人多的是沾亲带故的，我又上哪里挨个去问挨个去知道的理，一时只觉她小孩子脾气，更多了几分不以为意。）
照你说，汉军旗该相互照应原是没错的，只是，我同她东西挨的远，我照应她，倒不如你照应她方便些，更或者说，娴妃娘娘？
（是了，人家有个正当宠的表亲，我又算哪一山的？这一想，便更觉照应一说显得颇为无理取闹，脸上却不显，照旧是那一副漫不经心的笑模样儿瞧她。）

我和姐姐自然会照应她的……
【讲起“照应”一词，脸皮微微发臊，偏过颈子去，甩荡着袖边儿缝的流苏样坠，自顾自道】
罢了，既然你连这个都不清楚，我再说甚么都“对牛弹琴”啦。
【回瞥她一眼，见她是浑不在意的模样，好似在这宫里头，她立志要做个闲散人——多好玩儿！我想做都做不成的、我这原本就得了九月一整月闲暇的无用人，都恨不得被人灌着闲话呐！】
从东边儿“千里迢迢”地走到西宫，两耳不闻窗外事地，恐怕也不是来给昭娘娘“请安”的罢——难不成真为赏景儿？赏……【环顾一周，好笑地啐了一口】芍药啊？
【身后，花碧从我讲出对牛弹琴这样的话来时，便不再吭声。我站在这满地的残花里头，萧萧瑟瑟地，不一会儿，晚霞就慢悠悠地洒进我渐晃着的肩头。我听见自个儿，到底搁下一句：】
真有意思。

（才恍然她缘何提及她的那位周表姐这般性急，却又无从辩解，不知是不是该庆幸我没有一个姐姐或是妹妹，能让人在茶余饭后还能说道起我来。而我，也是一向信奉我自己的理，这样的位置谁也不该为谁计较，一个刚开的花骨朵，要论结的果子甜或者不甜还都为时尚早。）
不，我是路过，听见——鸟叫才进来一探。
（嘴角忽的一挑，说不清这一时的笑是不是善意，总归太过明媚。）
没意思，我这便走了，贵人也——继续寻你的百灵，不多打搅。
（转身向外走着，心想是，我或果真是那“牛”，并非是我要做那陶公，而是现下我并不必去刻意讨谁的好，她，或是她姐姐，那也绝非我所认同的智。）

【有时就是这样地，须得猝不及防，才听着一句等来好久的答案。】
什么？你真的听着了百灵鸟儿！
【刹那间，甚么微妙的小心思都散落在地，不必俯拾，它们太不堪一击：脆弱、薄透得比话语都可笑。而我急急变色，追上几步问出那声：】
到底有还是无——
【可她势必不会再为我解惑了。】
……是我莽撞了么？
【我轻轻地问向身后，为着自己个儿暴露出的这些弱点而难堪。可花碧摇了摇头，为我拢紧了斗篷。】
起风了，小主，【她替我系上颈间独一粒领扣。】谁能看不见风呢。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