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如此……么？”凯最终放弃了，他看着欧布圣剑，无奈地撇了撇嘴角。1492年……他的记忆慢慢延伸，仿佛螺丝钉寻找着螺帽一般，他找寻着严丝合缝的推理。
凯轻轻闭上眼睛，在那一瞬间，天地都安静了下来。只有一阵轻柔的小提琴声，自萨克森镇的地底慢慢涌出。那小提琴声依然如他记忆中优美，他确信，今晚一定是那个男孩失踪的日子。
米凯尔·比斯开。他在1522年遇到的，那个杂货铺老板的弟弟。
咔哒。咔哒。
有什么踏在石板路上的声响。
凯猛然睁开双眼，目光如箭。在那一瞬间，他迅速地瞬移，在一个黑影放下男孩的身体之时，欧布圣剑瞬间化形，当着黑影劈下。可是黑影的反应也并不慢，对方的手中骤然燃起黑色火焰，蛇状闪电奔涌，一把佩剑一下子挡住凯的一击。
那把剑，又是他很熟悉的东西。
“蛇心剑？你是伽古拉？！”
伽古拉冷哼一声，黑色火焰再度自剑刃上生出。“你也太慢了！”他毫不留情，蛇心剑上仿佛有什么在嘶嘶作响。凯猛地受了一个格挡，攻势在空中顿时一阻。伽古拉抢先出腿，一膝盖击中凯的腹部，直接将后者把空中给打了下来。
“咚！”凯重重摔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伽古拉落在他面前，蛇心剑转瞬归鞘。
“你还是太弱了。”伽古拉直视着凯的眼睛，亮出了手里的一封信。上面清晰地写着：别再打开它。“我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接下来，就劳烦你去把这孩子送到1522年的他哥哥手里去吧。”
凯抬起头，仰望着伽古拉的身姿。但当他刚看清的一瞬，无数的黑影笼罩上来，伽古拉再次消失了。
……

1522年。
离开了比斯开家的凯在萨克森镇的街上缓步行走，索尔提的幻影在他身后不紧不慢地飘着。
“原来当年救下米凯尔的是那个家伙啊……”索尔提飘到凯的身边，似乎是自言自语般地说。凯微微颔首：“是啊，可是……”他看向索尔提，目光锐利：“他怎么会知道，欧布圣剑有穿越时空的能力？”
就算他曾经用欧布圣剑穿越星门，但也只是因为那个地方本身就是星系交界的地点，而不是欧布圣剑本身的属性。
可是伽古拉知道。
凯握着圣剑，一步步走向萨克森的尽头，索尔提沉默着飘行。
欧布圣剑的剑格忽然点亮，光、暗、风、土、水、火一格格发出不同色彩的光。周遭的一切景象仿佛转瞬成为缕缕轻烟，升起、旋转，然后渐渐凝固，并且越来越小。
一团烟雾缭绕，扑向凯的身体，待到烟雾散去，就变为欧布的雄姿。四周的轻烟也最终成形，化为1587年的罗马城的模样。
法伊布王，就在他的面前。

“来吧，一决胜负！”说完，欧布脚步不停，手握圣剑，疾步冲向敌人。
法伊布王自然不会坐以待毙。虽然它的左右手都只剩断肢，但怪兽与生俱来的蛮力依然存在。此刻的法伊布王全身都闪着诡异的亮光，奔涌着癫狂的煞气。它怒吼一声，挥动起粗壮如锤的左臂，一下子便拍飞了身旁的木质方尖碑，携着钝风砸向欧布。
欧布丝毫不含糊，一剑便将那碑劈开。却见法伊布王张开了那原本属于美尔巴的双翼，腾空而去，直冲云霄！欧布也迅速飞起，追在法伊布王身后。不多时，他们已经飞到了肉眼难辨的高度，如果站在地上看他俩，也许只会觉得天上是多了两颗星。
“熔岩光线！”法伊布王凝起气力，从大张的口中喷出一道火红的光柱。欧布闪身躲开，也依然感到那熔岩的火热灼人。当下，欧布再不犹豫，提剑而上。趁着法伊布王施招将尽之时，狠狠一挥。法伊布王扭头一躲，却怎能快过欧布的剑锋？随着一声凄厉的长嚎，剑锋深深地刺入它脖颈和左肩相连之处，一蓬冰蓝色的亮光飞起，那霸道的煞气像是有生命的鬼怪，啃噬着怪物的血肉。
法伊布王被这一剑伤得狂性大发，猛地一甩，欧布支持不住，连人带剑被甩开，空中无处借力，被带着倒钩的尾巴横地里一扫，直接跌下地面。
“轰！”一声巨响，欧布直接坠到教堂的废墟上，数不清的建筑碎片直接刺进他的背，痛得他一个激灵。
“哈哈哈……”法伊布王，或者切布尔星人竟然笑了。它双翼微收，轻轻降落在欧布面前。尽管它现在的身体已经残缺不全，可是它向着倒在地上的欧布，微微抬起头，态度倨傲，竟然显出了王者之风。“很好！很好！”
一瞬的惊讶之后，欧布慢慢站起，手中的圣剑丝毫没有放松。法伊布王依然在笑，笑声中带着自得，又带着些悲凉。“你和我是一样的啊，凯。”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欧布，语气中难掩惊奇，又带着微微的满意。
“一样的？开什么玩笑！”欧布再度持剑，剑尖面向怪物。可是法伊布王似乎并不在意：“没错，我们都一样。我们都是宿命里的人。”法伊布王发出悲号：“我是被命运抛弃的人，穷其一生都无法被接纳……而你……你的宿命就是战斗，寻找真相。
“可是你可曾想过，你所寻找的真相，会带来更多的死亡？那这样的话，你所追求的正义，岂不是也成了邪恶的一部分？到那时，再多的战斗，又有何意义？”
法伊布王挪着步子，一步步接近欧布。
它已经虚弱至极，全身的鳞甲已经失去了光彩，就连眼中的蓝色光芒也渐渐暗淡。
“欧布水之剑·净泽！”欧布圣剑上的水元素亮起，碧蓝色的光芒围绕着法伊布王渐渐展开，其中只听汩汩水声不断，法伊布王的笑声中透着解脱。
奔涌不息的水流涌向天空，待到所有的水都消失后，法伊布王原先站立的位置已经空空如也。地面上只有一个切布尔星人安静地躺着，眼睛已经闭上。
欧布抬起头，看向天空。
黑夜渐渐褪去，一抹阳光正刺破云霞。
……

离米兰城越来越近了。
离得越近，凯的心中就越是迟疑。他想不到什么办法面对伊丽莎白。
凯痛苦不堪地闭上了眼睛，脑中难以抑制地浮现出威尔的尸体被打捞上来的景象。那瞬间的惊愕，他毕生难忘。
“如果你寻找的真相，带来的是死亡。那么寻找真相又有何意义？”
法伊布王死前的话，一语成谶。
马匹的脚步已经放得很慢，凯扯着缰绳，没有打马。因此，这行程便慢得不可思议。
但是路再长，也是经不起走的。
米兰城最终到了。
“凯！”一直守在城门前的一个女人忽然站起，朝着他发出惊喜的喊声。可是下一刻，女人脸上的惊喜凝固了一瞬：“他呢？”
凯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伊莉莎白等了十几天，脸上就已经显出了憔悴。他的心一沉，挪开了目光：“威尔他……罗马的主教雇他为教堂绘壁画，所以……会回来得晚点。”这段话他已经在来时的路上复习了几遍，但现在说出来，依然感到一种难堪的愧疚。
“啊……他多久才能回来？”伊丽莎白继续问道。凯清了清嗓子，尽量不与她的目光对视：“那壁画很大的，不画个几年可能画不完。而且主教不允许有人去探望他……所以他告诉我……嗯……如果伊丽莎白你有了其他的人选，就不必管他了……”越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越低。
伊丽莎白在最初的惊讶后，竟然笑了。
“那凯……你告诉他，不管多久，我一定会等他。”
这一下子，轮到凯惊讶了。他抬起头，正对上伊丽莎白温柔而坚定的目光。他顿时明白，再多说什么，也什么用也没有了。
……

1596年
佛罗伦萨。
凯躲在一个修鞋铺的围墙后，偷偷地看着那个在酒馆里工作的女人。
九年过去了，威尔没有回来。伊丽莎白至今未婚，在酒馆里工作了九年。
她看上去还是那么乐观，但一想到她内心的悲伤与不安，凯就默默为她心痛。这九年里的音讯全无，她不可能没有猜到威尔已经不在人世了。
可是伊丽莎白依然等着，她用她的一生，来相信他的一个谎言。
许久，直到修鞋铺的老板的表情都变得怪异起来。凯才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离去。
从今往后，这将是他的一个心结。
叫做“后悔”。
（完）

番外二 成长
明媚的阳光，照耀着盛夏的午后，
男孩坐在树荫下，望着阳光透过树枝投下的斑斑驳驳的光影，没来由地，傻呵呵地乐着。爷爷坐在一边的木屋下，看着男孩的脸庞，露出慈爱的笑容。
一旁的铁炉里传来声响，爷爷急忙奔到铁炉边，用拨子掀开盖子——一股热汽扑腾而出，旋转着升上天空。爷爷夹出里面的物什，是一把剑。爷爷把它扔进水中，只听刺啦一声，一股蒸汽涌出，方才的剑刃上登时生出寒光。
“马修爷爷。”男孩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爷爷身后，大睁的眼睛看着剑刃：“这把剑……好漂亮啊。”“这是欧布圣剑。”说完，爷爷回头向男孩笑了笑：“当然……只是模子。”
对于O-50行星上的人来说，欧布的传说简直是耳熟能详，男孩不经提醒，就知道。“我知道，它在战士之巅上！”“嗯……”爷爷拿起欧布圣剑的复制品：“小凯，那么，你可以通过考验吗？”爷爷的目光变得深邃而专注。
“当然可以！”男孩挺起小胸脯。
爷爷笑了：“小凯真是个有志向的孩子！”
“我要长大，这样，就可以登上战士之巅，取到欧布圣剑，给爷爷你看了！”
“好！既然这样的话，爷爷把这个东西送给你！”爷爷转身从屋里取出了一只口琴，递到了男孩的手里。男孩高兴地跳了起来，笨拙地把口琴凑到嘴边开始吹，虽然只是几个不成形的音符，但口琴也显出了它绝妙的音色。
“来来来，爷爷教你一首曲子！”爷爷从屋里又抱出一把吉他，坐到了男孩的身边。
……
可是，这已经过去很久了。自从那颗核弹爆炸、战争开始之后，这一切就变成了碎片。
核弹彻底摧毁了行星的环境，从此，凯再也没有见过阳光，只有黑云压城的景象。战争毕竟无情，它最充分地展现了自己的威力，消灭了个人，撕裂了社会，毁灭了信仰。
成年的凯站在昔日故居的遗迹前，那棵树早已化为一把清灰，马修爷爷也早已不知所终。他心中惘然，一滴清泪缓缓从脸颊上滑下……
这不是你当年梦寐以求的长大吗？为什么如今却愁眉不展了？
如果可以的话，凯想要用他的一切，换回当年的模样。
“凯，我们该走了。”一身戎装的伽古拉轻声提醒道。凯点点头，轻轻拭去眼泪，转身离去。
战士之巅，就在眼前了。
有的人的成长，需要很多年。
有的人的成长，只在一瞬间。

@b(Ｔ口Ｔ)d @狞猛的虹色厚鳞 @修卡大首领😈 @kakapo🌊 @♤青白之羽♤

第四章 地狱火
关于毁灭的文字竟然这么少。——约翰·韦伯斯特《白色的魔鬼》
1666年 英国 伦敦
男人猛地从梦中惊醒。
又梦到了那个场景。
熊熊烈焰吞噬着房屋，高温铺面。可是在一片火焰间，逐渐升起一团黑色的人形。
“我永远也不会放过你……”
其中为首的那个人形，幽幽地吐着信子。
男人察觉到身上的冷汗涔涔。他的双手在胸前划着十字，口中喃喃地念着悼词。悼词念完，他感到身上顿时轻松。
可是这轻松之中，又带着沉重。
有什么东西，在哐当哐当地响。男人披上丝绸外衣，走到房门外——
是一条浑身毛色漆黑的狗。那狗正在垃圾桶里翻找着什么，不时地传出碰撞声。
原来是流浪狗。男人笑了笑，随即想唤佣人来赶走它，但下一秒却被吓出一身冷汗。
王府里怎会有流浪狗？
那流浪狗抬起了头，它的眼瞳里却是一片火红。它是狗，还是怪兽？
流浪狗张开了嘴，却没有发出吠声，而是喷出了一条一米多长的火焰。
“啊！！！！”男人吓得大叫一声，随即就晕了过去。
……
当人们赶到的时候，男人的卧室已经燃起了熊熊的大火。男人已经在火海中间，只剩下一个残缺不全的碳架。
……

博伦公爵死于火场，这毫无疑问的成了伦敦的小老百姓的谈资。“哎呀，作孽啊……”凯路过圣乔治广场的时候，正听到有一些老年人正在翻看着报纸，不时的发出感慨。不过凯素来对这些没兴趣，便自己走了。
老人们失了听众，但也不在意，继续谈论着：“听说啊，那些火上一秒还在烧，下一秒就全都不见了！”
……
凯刚在泰晤士河畔租了房子，用来应付他在伦敦的生活。不过他始终很不理解：为什么十英镑就能租到一幢两层洋房？不过在便宜的价格诱惑，以及能买更多食物的幻想下，凯根本没多想，就付了钱——十英镑他还是付得起的。
忙完租房的他在泰晤士河畔的长椅上坐了下来，看着夕阳为伦敦城慢慢镀上火红的光亮。
此时的伦敦，其实并不平静。从上一年就开始流行的鼠疫夺走了无数人的性命，伦敦王室、政府焦头烂额了一年，竟毫无成效。这也让许多的平民对政府的无能愈加地愤怒，而早在一个月前就出现的几起莫名其妙的火灾也让人们颇为头疼。但愤怒归愤怒，又有什么办法呢？老鼠越来越多，只能听之任之。
比如现在，就有一只老鼠旁若无人地跑来，身体上沾满了不知道什么东西。凯盯着它看了看，竟然伸出手去，抓住了它。
那老鼠的体表温度竟然……出奇的高。它在凯的手上拼命挣扎着，发出吱吱的叫声，凯之所以抓住它，是因为——这只老鼠的眼睛竟然是火红色的。那老鼠见着是逃不掉了，竟然猛地一回头，对着凯喷出了火焰！凯猝然一惊，手上不自觉地用了力，竟把那只老鼠直接给捏死了。
然而老鼠的残骸掉在地上，竟然是燃起了火苗！不多时，那火焰竟像有生命一般，居然自己迅速地沿着路溜走了。“这是什么东西啊？”凯看着那火焰溜走，心中不免疑窦丛生。然而这时，凯突然感觉脖子一紧，低头一看，索尔提的吊坠正在闪着亮光。“是要告诉我什么吗？”凯扭开漏斗。
……

无数对男男女女随着华尔兹的节拍在舞池中旋转舞蹈，迷离的烛光衬得每个人的脸都分外明艳。而在其中，一袭黑色西装的伽古拉拥着一个身着华贵的玫瑰刺绣舞裙的女人，优雅的舞姿毫无疑问的成了全场关注的焦点。
一曲跳罢，伽古拉彬彬有礼地放开了舞伴，“小姐你今天可真是美丽。”顺道说出的恭维话让对面的年轻女人乐得合不拢嘴。 “要不要再跳一支？”一边的另一个女人把手搭上了伽古拉的肩膀，伽古拉一笑，推开了那只手，自顾自地端起了一杯朗姆酒。然而刚抿了一口酒，还未咽下去，便听得人群中传出一阵惊叫。伽古拉放下酒杯，挤上前去——
一个男人如面袋子一般的摔在地上。他剧烈地挣扎着，口中竟然在冒出浓烟，不多时，竟是冒出了火苗！名媛绅士们尖叫着四散，火焰从那男人的七窍里涌出，把他整个人变成了一团火球。他拼命地挣扎着，惨叫声让人不寒而栗！
“这不是普通的火焰！”在星际联盟当过佣兵的伽古拉敏感地发觉了这一点。在他的眼中，这火焰竟然飘散着紫色的雾气，极为骇人。“贝蒙斯坦！”当机立断，伽古拉拿出贝蒙斯坦的卡，那怪鸟在卡片上叫了几声，随即腹部的五边形裂开，那火焰顿时便以肉眼都难见的速度被吸走了。
那个男人已经变成了一堆难辨的焦炭，散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稍微胆大一点的围上去看了看，不过也没敢接得太近。
伽古拉快速的闪到了一个角落，低声问起他手中的卡：“你知道那是什么吗？”而贝蒙斯坦短促的叫了几声，伽古拉的眉头却是蹙得更紧了些：“幽灵火种？”
……
“是幽灵火种。”索尔提的幻影点了点头：“这是星际联盟的一个试验品。”
“试验品？”凯闻言大吃一惊：“杀伤力这个样子……还试验品？！”
索尔提的面色十分难看：“据说是在星际战争时，为了迫使那些不听话的星球屈服的武器……事实上，那些强权者也确实用过它。大哥，你还记得克尔星么？”
“就是那个传言中被一场大火吞没的行星？莫非就是这个？”凯问道。索尔提点点头：“这种火焰本身就具有有机生命体的特性，具有自己行动的意识，会寄生在生物上，把宿主烧死后再迅速蔓延，直到吞没整个星球！如果是这个的话……大哥。”索尔提抬起头，直视着凯的眼睛：“幽灵火种不把整个大陆吞没是不会停下来的！”
“如此可怕么……”凯收回了眼光，喃喃地说。
幽灵火种出现在地球？这能说明什么？
凯站起身，踏上了回去的路。
……

这是伦敦城里的一家小酒馆。
它坐落在泰晤士河畔，内部的装潢充分地使用了巴洛克的风格。似乎是受到了这装修风格的干扰，客人们说话的声音都很小声，整个酒馆笼罩在一片幽暗静谧中。
但在这幽暗静谧里，酝酿着风云诡谲。
老板巴萨德夫人坐在柜台后，看着酒馆里的来来往往。不远处放着几份报纸，在寒风中被吹出簌簌的响声，上面清晰地写着日期：1648年5月28日。不一会儿，酒馆门口进来了一个人，他风尘仆仆，身上的大衣还结着雾气。巴萨德夫人见到他来，马上把花瓶里的一枝玫瑰插到了她的发髻后。客人们见状，纷纷起身离去了。
“夫人，”那男人正要说什么，巴萨德夫人制止了他。“现在王党和革命党似乎是都不占上风，内战打到现在，也是时候肃清国内的贵族了。”
“我就是要说这个。”那男人面色凝重，他清了清喉咙，接着说：“那些贵族现在拼命地在查是谁杀了西蒙……毕竟，以后是革命党还是王党谁也说不准……他们都想借题发挥，把事情推到对方头上，好掌握国王的权力……我们的下次行动，可得小心。”
“是么？”巴萨德夫人沉吟了一会儿：“彼得，记住，见机行事！”她最后说道。
……

“小姐，您是要去……”马车夫的帽檐压得很低，乘客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容。对面的乘客，一位金发女郎，清晰地说：“牛津大学。”“好，请进吧。”马车夫做了个“请”的手势，另一边一扯缰绳，便骑上了马。
那金发女郎虽然面有疑虑，但还是上了马车。
马车里很香，也打扫得很干净。这让罗宾（Robin）的心微微放了下来。但是另外的事却让她不得不提起戒备——伦敦城里的火。
想到火这个字眼，便让她浑身发颤。
香气越来越浓，罗宾只觉得脑中一片混沌，就连……视野也渐次变得模糊。
马车的颠簸感逐渐平息。可是罗宾已经失去了一切思考的能力，她模糊地感觉到，马车的门帘被掀开，一个漆黑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挡住了门外射进的阳光。
“睡着了？药效不错啊……”那是车夫的声音。他要干什么？
车夫渐渐接近她，他宽大的手掌贴在她的脸上。罗宾只能感到一种可怕的气息。车夫见她没有反应，便愈发大胆起来，手伸向她衣服的纽扣，咔哒咔哒一粒粒地扯开，开始上下其手。
不！罗宾仅存的理智拼命叫喊着，可是毫无抵抗能力的她又怎能敌得过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车夫的身体贴了上来，喷出混合着烟草味和油腻味的恶臭鼻息。他把双手伸进她的衣服里，摸着她的肌肤。罗宾就像个可怜的玩偶，任他摆弄。在摸够了之后，车夫更是得寸进尺，手伸向她的裙底。
“前面的马车在干嘛？”这时，传来了一个年轻男子的说话声和马蹄不耐烦的踏动声。“这条路又不宽，你停在这儿那么久是怎么一回事？”那人似乎下了马，用手叩着车壁。
车夫愣了一愣神，没接上话。男子似乎更疑惑了，踏上踏板，掀开了门帘。
这时，那车夫如同一头受惊的野兽，忽然暴起，咆哮着冲向门前的男子——凯。
凯骑马回家，在这条路上等了这辆马车很久，实在是按捺不住才来查看。却不曾想竟会看到这样一幕。还没有反应过来，便看到马车夫直接撞向他。他避无可避，直接与马车夫撞作一团。
“该死！”凯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正看到马车夫慌不择路逃跑的背影。“别想跑！”他使出瞬移，正好移到车夫面前，反手就是一拳，正中车夫面门。车夫被打得向后一趔趄，直接晕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不远处，凯的马匹发出鸣声。
“呼……”凯轻吐一口气，反身回到马车边，掀开门帘：“你还好吧？”
车里的那个女孩一动不动，凯顿时有些担心。他爬到车厢里，听到了女孩均匀的呼吸声后，心才终于落地。
不远处，黑暗巷道里的伽古拉看着这一幕，面色复杂。
……

罗宾迷迷糊糊地醒来。
她眨了眨眼，双眼好不容易才尽力适应了黑暗，但脑袋依然在嗡嗡作响。她仅存的记忆就是那个男人粗糙的手带来的惊惧。
等等！她惊了一跳，急忙审视自己。发现自己竟还坐在马车上，可是却盖着被子。旁边摆着一些衣服，看起来像是刚买的，罗宾再次审视自己，才发现了自己被子下的的衣衫不整。
“你醒啦？”和善的男声响起，罗宾惊恐地望向门口，看到的却是一张写着善意的英俊面庞。凯端着一碗牛奶出现在马车门口。“这是热牛奶。”他把碗放在车轼上，转身欲走。
“等等！”罗宾强忍着不适感，看向那个救了她的男人：“那个……那个车夫呢？……你又是谁？”因为大脑尚处一片混沌，她说的话也显得颠三倒四。
凯看着她，好脾气地笑了笑：“那个车夫被我扔给了平民警备队，现在估计被揍的半死呢。至于我……”他的表情忽然严肃了起来：“我叫凯。”
“我叫罗宾。”仿佛是为了彰显礼仪，罗宾也说出自己的名字作为应答。然后带来的就是长久的沉默：“……谢谢你，凯先生。”
“不用。”凯微微一笑，看着罗宾慢慢喝完牛奶，他收起碗，回到了房子里。
他住在这里，但没有把她带进房子。罗宾再次对凯放了心，她用凯回去的时间，用自己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把衣服穿好，然后提着包，打算下车。而凯出门时，正好看到了她下车的一幕。“那个……罗宾……要不我送你吧？”这时的凯，说话也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凯的吊坠亮了亮，就算没有扭开，凯也感受到了索尔提在里面的剧烈反应。
“……”罗宾没有说话，凯大着胆子走上去，牵住了马的缰绳。
一路，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马蹄踏在石板路上，发出轻巧的哒哒声。罗宾坐在黑暗中，忽然默默地流泪了。眼泪顺着她贴在脸颊上的金色长发，一路向下，直至黑暗的终点。凯坐在一个门帘之隔的车厢外，时不时抽打着缰绳，脸上却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挂在车顶的油灯摇摇晃晃，映得凯的脸上忽明忽暗。
一直到了牛津大学门口，罗宾下了车，对凯深深鞠了一躬作为道谢，凯用微笑回应。罗宾点头，转过身，走进了学校大门。
凯目送着罗宾的背影渐渐融进伦敦夜晚的雾里。
……

“大哥。”索尔提从吊坠里飘了出来，凯仰躺在床上，脸上还是带着一抹淡淡的笑。这画面连索尔提都看不下去了：“大哥，你忘了吗？在达娜姐姐去世之后，你是怎么跟我说的？”
见凯没有反应，索尔提更是苦口婆心起来：“你说过的，你跟一个女孩在一起就是害她。而且……”他还要再说，凯扭过头，看着他：“我知道。”声音低哑苍凉。
凯望向天花板，脸部的线条奇妙地结上了霜，千年的回忆涌上心头，他在地球的见闻，一点点溯回脑海。在那一瞬间，他二十多岁的外壳里骤然住进了几千岁的灵魂。“我都知道。”
地球人的生命稍纵即逝，而他的生命接近永恒。如果他真的决定与一个地球女孩在一起，先暂且不提自己的身份，他有没有能力保那女孩在世俗的眼光里一世周全？在地球上的数千年时光，让凯对地球的人情世故都渐渐了解。他如果真的要和一个地球女孩度过一生，那么，两个人将会付出巨大的代价。
可是这种温暖的感觉……他很久都没有感受过了。
马修爷爷说过，这种感觉，叫“喜欢”。
那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这个叫罗宾的女孩？凯有些想不懂。但随即，他在心里又暗自警告自己，就这样吧。
就保持这样的感觉，也挺好。
不远，不近。
也许仅仅只是萍水相逢，从此，他们就是陌路。
长夜漫漫，有的人的黑夜，始终没有尽头。
“第三个。”黑暗的街道上，伽古拉看着已经变成灰烬的马车，摇了摇头。如果凯在的话，他一定会知道，这就是他方才送罗宾回去的马车。
“不过幸好，马车上没有人。”伽古拉喃喃道。
不远处，昏暗的油灯光下一个落魄的手风琴手，似乎喝醉了酒，拉着手风琴断断续续地吟唱着，是《鹅妈妈童谣》中最长的一首，《谁杀了知更鸟》。
谁杀了知更鸟？
是我，麻雀说。
我杀了知更鸟，
用我的弓和箭。
……

【知识链接】
《鹅妈妈童谣》
《鹅妈妈童谣》是英国民间的童话集，也是世界上的第一本童话集。包含内容十分广大，流传时间久，时代背景极强，并且也反映了历史的悲哀。但因为部分童谣词句黑暗且残酷，现实主义氛围浓厚，故东方评论家很少能对其做出很高评价。但是其作为欧美孩童耳熟能详的童话集，毫无疑问具有重要地位。
《谁杀了知更鸟》是其中相当著名的一首童谣，旋律轻快且优美，为后世世界诸多小说家所喜爱并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