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
再回到幽冥界时,连禹其实是有些忐忑的 。
因上一世,她在他处斩时替了他,她怕上偈怪罪。
本想就这么一走了之,然而心底却似乎又渴望再见他一面。
“你去哪儿?”
她脚步一顿,转身时才发现要找的人近在咫尺。
奇怪,他怎么会这么快便来了?
上偈神色未变,只是眉宇间笼着淡淡怒意:“下回莫要如此了。”
连禹难得见他动怒,于是老老实实的点头。
认错态度良好,孺子可教也,上偈眉目舒展了些。
“我且问你,历经一世,可悟出些什么了?”
想起上偈处死前的模样,连禹心里一缩,顿时磨牙恨声道:“人善被人欺!”
“荒唐!”
上偈立即气得拂袖。
会一直护你,一直。”
【终】
敖辛是有备而来的。
他像是知道了什么天大的秘密,如小人得志般径自来到上偈面前。
“上偈尊者,你可知修行者最重要的是什么?”
这是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然而上偈却没有回答。
因为无论他说什么,都不会是敖辛想要的答案。
果然,敖辛又接着道:“修行须不困于心,不乱于情。”
“上偈尊者,试问,如今的你还能担我这‘尊者’二字吗?”
当日佛祖令他渡化连禹,其实亦是对他的一次试炼。
须知红尘繁杂,只有独善其身者方能成就大智慧。
只是他终究要令佛祖失望了。
“上偈,我且问你,你接近连禹,是否只为渡化她?”
“……如何?”
“那便是了。”敖辛笑了起来,你们为佛者想来讲究光明,如今却要用这些肮脏手段来迫人就范,难道你就不觉得羞耻吗?”
“上偈,你……”
“够了——”敖辛的话蓦地被人打断。
身穿红衣的少女从他身旁现出,眉目沉静如深潭,只是望向上偈时,涌动着异样的情绪。
“上偈尊者?”这分明平静不过的称呼,此时听在上偈耳里,却是嘲讽不已。
他想解释,却发觉自己其实根本无话可说。
“原来你所说的护我,不过是为了渡我。
是不是所谓的神佛都似你这般厚颜无耻,假仁假义?”
“你不是想渡我吗?好,很好!”
【尾声】
西天佛界,上偈端坐云台之上,手中一截莲花,败如枯叶。
有人踱步上前,拈手轻笑:“上偈尊者,这莲已无生机。”
他并未转头,只是喃喃道:“若是无缘,要生机作何……”
“此言差矣……”一只素手接过枯莲,“若是旁人或许无法,但我却可勉强一试。”
指尖一点,灵力倾注。
如木逢春,枯莲竟一夕绽放。
上偈终于抬眼看她,然而下一刻,已怔得说不出话来。
那人也不恼,只含笑道:“我乃南海观世音座下重莲仙子,你唤我重莲便可。”
她双手合十,微微垂首,
“那么,便告辞了。”
上偈目送着她乘风而去,眼底突然干涩起来。
他突然想起彼时在幽冥界,他曾问她为何不愿位列仙班?
她说,做仙有什么好?还不如在凡尘快活。
他还问,脱离凡胎肉体,不因七情所困,不受六欲所苦,无大起大落,无大喜大悲,远离俗世,永无烦扰,这样难道不好?
而她的回答却是——若真同你所言一般,那岂非太过无趣了些?
一滴泪滑落,上偈阖目。
连禹,你终究成了你不愿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