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日落霜，大抵天凉入秋，小十照例往学堂去，却在离去之时絮絮叨叨，总没了停歇时日。他既离了，便也添了衣，兀自往庄外去，近日皆于盘飧市远，或该归府请安，只不是此时而已。
这般往金海湖，此乃燕京八景，景色宜人，只可惜前些年岁身体孱弱，不得一游，此番行于此间，感霜降之气，观叶之状，皆已结了层霜。

（ 凡是晨昏定省去承乾宫，少不得被额涅拉着嘱咐几句，以前会觉着她着实啰嗦，翻来覆去就是这么几句话，等我自己有了眷姐儿，才觉得这本身就是人之常情。这金海湖是我常来的地方，有时是一个人，有时会跟青黛一起，只不过独自一人的机会少了些罢了，奶嬷嬷和苏叶她们从来都是不放心我的。 ）
（ 公主府的船依旧停在原来的地方，可我今日却还没有泛舟湖上的心思，只是择了一处桥，走到桥头，迎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站着，没一会儿就出了神。 ）

霜降之日，没由来的总冷上几分。本欲泛舟碧波，可见波光粼粼，只因了落霜寒风，总没了兴致。只闲庭信步，行于小径，感湖光静好，怡然自得而已。
人行之，却见湖畔一人，驻足而立，不知遥望何物，行于人侧，方知其庐山真面目，与人相识，故而一阵笑谈。
“公主在看什么？”

（ 我曾想出了四九城，去看大好河山，最起码看一次巍巍高山，连绵不绝也好，只可惜却一直没有机会。泰山封禅算是一次很好的机遇，依旧没能实现，如此想来，我倒是羡慕起道远来，他能在浙江任职，想来定能看见不少的美景。有道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又不仅仅只是说说而已。 ）
（ 突然插进来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有些不耐般皱着眉尖去看人，等看清了，脸色稍缓，摇摇头道： ）没什么，倒是八哥怎么会来？今日正值落霜，可冷了不少。

行于金海湖，大抵因今日落霜，风微冷，故而游人不甚多，或可见萧瑟之意。行于湖畔，却见一人早已驻足于此，对此湖光山色，不知她作何思索。只行于她侧，一言出了，闻其应答，复颔首应之。
“小十去学堂了，一人无趣，便来走走。今日落霜，的确是冷些，不过于此间，也可见别一份美景。”

（ 入宫请安自是不好带上眷姐儿，好在她是个省心的，奶嬷嬷和苏叶照顾起来也得心应手，因此担忧也会少一些。眼下落霜，我还行，眷姐儿到底还小，金海湖又临水，一个不小心受寒可就不妙了，还是小心些为好。 ）农庄有趣的事情不少，怎么会无趣？
（ 仿佛是真对这个问题觉着奇怪，不忘扭头去看八哥，想来得到的答案也不过是模拟两可，至于真实原因，总不过还是在于十弟去学堂了。说来，本家小辈日渐多了起来，如何都要唤十弟一声小叔叔。唔，叔侄一道上学堂，也是奇遇一件。 ）我记得十弟同八哥差不了几岁，怎么还没从学堂结课？

7.
农庄本是趣事横生，只可惜，一人于此，便无多少趣事。麦芽近日愈发慵懒，整日都瞧着它在睡，既然如此，也无别事烦忧，不若往此间一行，观天地之景。
“一个人，自然就无趣了。”
言及小十，或是她不知府中事，小十身份自是尴尬，上学堂之事也与旁人不同，故而至今倒还未结课，也不寻常。
“快了，也就这几日的事儿了，他愿意多学上一些，我也不好阻拦。”

（ 八哥像是话里有话。从宫里出来的，哪里不会因着一句话而多想一想，移开了视线，再想起跟道远回本家所听到的风言风语，不难猜出十弟的不同，总不过是本家长辈的原因。然而我想到的不仅仅只是这个，都说奴大欺主，十弟分明看起来就不像是个吃素的主，也怪不得会有八哥陪着一起。 ）我得了话本子，一人能为了放在心尖上的人等了一万年，期间任由他结婚生子都不曾出现过，明明是寥寥几字，却平白让人觉得情伤——当真应了那句情不知所起。唯独可惜，不能排成一出戏。
（ 没再去答八哥，只是说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八哥已经在这段感情里失去自我，多说无益。 ）

小十不若旁人，他虽冠珠赫勒姓，却只有府中人可知他身份如何。或是因了这一层，平素方才多有照拂，只不知，日久情深，竟已至了难能自拔之境，着实意料之外。她再言说，却是话中有话，怎能听不真切，可惜人间有情，便胜过俗世一切纷扰。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不过话本里头的事儿，也不可尽数信了，看过且过，如此而已。”

（ 十弟到底如何，时好时坏，我没少听，就算冠的不是珠赫勒的姓氏，那跟八哥照样是表兄弟，伦理纲常都不顾了，他们又能顾什么。我担忧的不是旁的，而是这是一旦被传出去，道远是否会受到牵连，更别说还有七哥和我六哥这桩事。我到底是自私，就算是息息相关的一家人，可我所能顾虑到的除了眷姐儿，就只有他一人了。旁的，与我何干。 ）可不尽然。有道是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或许人生的戏比话本子要来的更加精彩。
（ 想起一事，叹息般添了一句。 ） 我为看戏人，怎奈入了戏——这话我没少听一人说起过。

戏子入画，一生天涯，所谓戏，本就不能尽数信之。她却于此言话本，令人不由思了汤显祖一言，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所谓情深，不就无了道理可讲，想来，她也能明此理。
“公主今日于我言说这些，似是话中有话，要提醒我一些什么。这些话我记下了，待回头，倒是可和七哥好生说道一番。”

12
有些话我已经先跟七哥讲过了。（ 四个人，两段的九哥，七哥一直说是知己之情，兄弟之义，可明眼人早就开出来，若真只是知己，真只是兄弟，哪里会是像他们这般的表现。七哥连着我六哥，一个是朝廷命官，一个是当朝淳亲王，无论动了哪个，结果都会不尽如人意。因此，我怎么能不会提前跟七哥说呢？ ）不早了，我回了，八哥自便。
（ 临走前，同八哥点点头示意，辞行。 ）
14
（ 往事一去不回头，未来如何只能一步步走出来了。 ）

13。
七哥那处，仍是诸事繁多，他之事何尝不知，只相逢何必曾相识，故不多言罢了。
“公主慢走。”
15.
此间事了，便离之，后话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