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因姐出降之日，我听闻她嫁去的，正是额娘的母族。而又适逢我领了安国衔，遂得以出得宫来，贺因姐出阁之喜。头一遭出宫，见得不同于宫闱之中的天地，自是心怀欢喜。只是席间面孔，多为不识，只有身侧的秋秋，尚能与我交谈。）
（团扇拂去，于她眼前一摇，待引得她回首，目光相逢，便弯起眼，问。）秋秋，你羡慕吗？（她当会知我所指是何。）
@爱新觉罗韫秋

（雪落乌檐，鸟兽不啼。）
（十二载冬月，出降帝女数众。京都枯了叶的柳皆沾染了盛世的喜色，梢间披戴大红的绸。我同千千同乘一辆马车。我刚欲开口，说这声势太过铺张了些。才发觉，此处并非京都中，而是已到了鹤尔苏的府邸。）
（于是未曾开口，只乖顺的坐入席间，千千的身侧。我出宫前，还有诸多的期许。觉得此处当比宫中轻松上许多。但眼下，周遭还仍是那些人呀。该端着的规矩一样都不可少。颇有些不耐烦，正撑颐而坐，千千的团扇便搅入眼中。闻其追问，思考了片刻，方出言。）
我啊——（话将出口，改了主意）你羡慕吗？

（我觉得秋秋这个人呢，顶爱卖弄关子。分明是将要出口的话，却又不告诉我了，偏要我先来答这个问题。也不多言，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我么？皇姐十里红妆，风光出降，自此觅得佳婿，我自然是顶顶羡慕的。
（手中一柄团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忽而顿住，轻轻掩了半张玉面，附耳与她说道。）你说，你我将来，会否也如此呢？

（早几年，阁中的缃月出宫嫁人去了。绵绵觉得她顶顶尽心，为她置办了些嫁妆，只不过，到底是包衣出身。凤冠还不及额娘平日头上的珠翠华丽。但到了阿因皇姐这儿，却是顶顶的纷奢了——我往她那瞧过一回，凤冠上有坠落的金饰和东珠，那会儿，也曾肖想过，这顶凤冠若戴在我头上，当是什么样？）
（当是极好看——但我要去嫁谁呢？我不敢想。我似乎并不十分想委身于谁。再闻她话，将小半张脸凑至她扇面儿后，声线不觉间便有些发闷。）
那你说，这额驸啊，皇姐如果不喜欢怎么办呢？（再闻后话，方展唇笑开。）
我猜想着，也不过再有三载的光景吧（话锋一转，追问）千千啊，那你想要个什么样的额驸呢？

不喜欢？（只是略加思索，便脱口。）不喜欢，和离便是，再去寻一个更喜欢的。
（总而言之，倘若是我呀，才不肯委屈自己呢。与不喜欢的人相伴一生，那余生该多无趣呀——倒不如一人终老的好。闻她后话，却有些怔住了。）三载，有什么快吗？（宫中岁月久，一晃眼间，我与她俱已亭亭。好似是真的，将要到婚配的年纪了。）
我呀——（学起她来，将问题抛回去。）你先说！

你说的也有道理，反正啊。也只是皇阿玛一纸诏书的事儿。
（我觉得，我之半生啊，大抵可以称上一句乏善可陈了。故而，我断不会再将自个的后半生活生生的送入一个，无趣的、我又不喜欢的人手里头。可是我喜欢什么样的呢？我早有答案——我偏喜欢高岭的花、天际的明月、沙漠中的清泉。）
（人一旦追求起这些东西来，就不可避免要孤独。我觉得是这样。也无措但也不准备悔改。待她追问一声，才回神，犹是闷着声）是吧，你瞧啊。韫因阿姐也只长咱们那么三载。
（闻后话，才从复杂而有无益的思绪中彻底抽出。笑嗔她）你学我——（但嗔怪过后，又极为认真的思索）大概，是一位，可以带我去看一看远方的月亮的人吧。

（风月之事，我向来只从书上听闻，却从不曾亲身经历。上头虽多有出降的皇姐，可我除却艳羡，似乎也并无多大感触。直到此时，方才认真地思索起来。）
那我们，嫁得近一些好不好？（因姐出嫁，此后便大抵不太能够常常见到她了。可我打心底里，不愿意我同秋秋也是如此。）这样的话，我要来看你，就不难啦。
（但我有个问题，却未曾问她——远方的月亮，与宫城的月亮，又到底有何分别呢？）

行啊（入夜了，耳侧有微弱的风声。恰将心头的一点烦躁吹散了——千千还是，很舍不得我的。她如此一句话，仿佛让我再京都无垠的一块儿地界上，寻出一方皈依。）
那要嫁，便嫁一对兄弟算了。这样，就算不喜欢额驸了，就咱们两个过吧。（我难得这样不将话放在心里，反复斟酌三遍就说出口。实则我不当说的——这话太天真了些，也就只能骗一骗她了。）
（好吧，我也承认。即便我想去远方，但想一想千千，我或许也愿意留下来。）

（风很温柔地，自鬓边掠过。）好啊——（弯起唇，应和。）到时候便不要他们，我们自己过。（我隐约记得谁曾说过，人世间有太多的美梦，值得信以为真。亦有很多事情，不能圆满，无法成全。或许这只不过是痴人说梦。可我又不想脱身，但愿沉溺，多沉溺一刻，便多一刻的欢愉。）
（揉了揉眼睛，有一点困意上涌，我觉得这里很闷。侧首对秋秋说。）有点困啦，我们去外头走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