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几乎是宛平和部里两点一线，黑了些许，显得整个人已尤为结实，褪去仅有的年少之气，越发魁梧如壮。算来已是连着三四日未归府，几日都是两把椅子搭个脚就随意歇了，放在平时早就腰酸背痛，可因着每天都紧绷着一颗心，反倒是在今个休沐加之有所了解才是真的体会何为疲惫）
（昨个回的晚，倒是一进院里就撞上了千梦，双目血丝满布，虽是很想倒地就睡，但还是一如既往好脾气的摸了摸她的头，吩咐左右好好照顾着小姑奶奶，自己散了脚的往床上一扎，再睁眼已是今日，只觉得神清气爽之余又关节发僵）
瞻麟的拜贴我收得了，你说巧不巧？他那头新敕得的屋子就在咱胡同里，没隔几个大门。
（早膳时辰已过，方用早午饭的时候，酱瓜就着白粥倒也有滋味，跟管事的徐伯有说有笑的提着这么一嘴，又一转头看了眼西洋大钟）
差不多再等半柱香。

【数着指头算，我建衙开府还没几日呢，这四哥的宅子早已是轻车熟路，熟记于心。因着才迁居新府那一阵子，冷不防自个儿得了个大宅子，没人陪着闲磕牙儿，寂寞不说，屋子一没人味儿，就连狗都不愿意呆。这不，寇蜕园瞧着我抽筋拔骨实在难捱，某一日竟从不知哪个集市上抱回来一条西子狗。那小东西，通身雪白，倍儿机灵着，可这抱回来才几天啊，丢了。】
【见是徐伯来迎，我便顶着笑，顺嘴寒暄了几句长辈话儿。这贝勒府比上贝子府就是大气，从大门口走到堂中，搁我们家都能快走到后门儿去了。皂白的千层靴底儿把青砖踏出了闷闷的响声，心里头倒没忌讳，扯着嗓子道：】
四哥！我来了！给我整碗稀饭可成不？

（自己一向和兄弟们混的热乎，甭说是现在多大的，哪怕是刚会在地上扑棱着走的，我都能上去逗弄逗弄，自己是个半大孩子的时候他们还是毛头小子，那时候自己虚长的三两岁可谓十分顶用，靠着多活的几载经验和率先长起的个头圈地为王，如今都出落成小伙子了，反倒是看不出差了的年岁了）
我这吃的是早午饭，当不当正不正的，你这是上来蹭的哪顿？
（自家兄弟来了，并不拘束，吸溜了几口粥，借着嚼榨菜的工夫将身边的椅子往外拉出一截，扬了扬下巴示意着他坐这儿，这头屁股落了凳子，那头粥也盛上来，顺带加了几叠小菜。将碗底子的粥喝了干净，吩咐着再来一碗，侧着脸瞧向他）
我是真的饿，昨个半夜才回来，这几天那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

【倒也真是不见外，只见四哥敞亮让座儿，我忙掀了袍衫，一屁股就坐了上去。四哥吃得颇有如狼似虎气势，身边在坐了我这么一头饿狼，不消片刻，大花梨木的圆桌上，只剩风卷残云后的一片狼藉。】
四哥，你都不知道，我今儿一大清早才打宫里头回来，回家抹了把脸，换了衣服就奔过来了。
【见碟里头还剩两三酱瓜，这六必居的好滋味不想浪费，便伸了筷头去捡。】
汗阿玛的意思是，让我去户部行走历练，我倒没什么挑。诶？四哥，你都忙些什么东西啊？

（要说搁在过去，虽说布库房练得辛苦，却也是窜个头的那么几年才有如此吃相，这会二人毫无帝裔贵胄之态，单是米粥酱菜都是此起彼伏的囫囵声，只觉得胃袋好像自昨个傍晚就漏了，现在吃了什么统统不作数，直到撑意猛然涌上时，才往椅子背上一靠，半抬眼皮，带了些酒足饭饱后的困意上涌）
之前我就说，你家现在空牢牢的什么都没有，没人气儿，等你把院子里的人都招置齐全了再搬过去，哥这虽然没有大哥他们那边宽敞，但划个地界任你小子翻跟打把式还是有的。
（边听着边往上挪了挪身子，总归放纵只是一瞬，哪怕没人在旁边规矩着，也早已习惯席如洪钟。他的话问到了自己心坎里，这么些个日子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方才竟是脑子里一片茫然，思绪断了片刻，才迟钝的又接了上，兴许是看了太多极致丑恶之事，心脑合一，竟都不愿意想起来，摆了摆手）
小到鸡鸣狗盗，大到凶恶如煞，这几天一直往宛平折腾，困了累了就歇息在庄子旁边，就是那种庄子……义庄。

老七在那边，倒是风生水起的，看你哥我晒得一身黑脸黑手的，大多也只是做了无用之事，前些日子我瞧见老七那会，倒还是细皮嫩肉的。
（一套茶海摆在桌上，旁有红泥小炉，上搁着小壶烧着沸水，茶添了几道，喝了个没滋没味，可见是自己心里有事。以茶做了酒的架势，觉得既然是瞻麟与自己推心置腹，自然也要和他掏一掏心窝子，是以边添了杯新茶给他，边自顾自的道）
义庄不远，最近的庄子就在城郊，就是这夏天有些味，都不是好死的，兴许是运来就臭了，不能再想了，刚才刚吃了东西。
（啧了啧，叹了口气，似乎余味仍在鼻息前，半晌，抬首正色道）
若不是汗阿玛有所授意，光凭着你自己个儿，心里最想去的是哪边？

【四哥话既出，我这方还端着茶碗儿的手将落未落，在这春寒料峭的一个上午，活生生浸了一后背的汗。】
【我用碗盖儿将茶沫子撇了撇，嘬一口，叹一起，似是得到了极大的享受。】
四哥，若说凭心，我最想去的地方还是前锋营呢。不过这都无需汗阿玛授意，就是我自个儿，都不能恣纵自个儿随心所欲。至于户部，我倒没那么多挑儿，觉着还成，搁哪不是劳动呢？

一文一武，这差的有些多，不过老话怎么说的来着？龙生九子个不一，汗阿玛子嗣众多，却因咱们是小子，无论是课业上还是脾好上，他老人家总归了解的多一些。
（封了小炉的口，不一会看着沸水不冒泡了，便知道火是彻底熄了，冷不防窜上了股烟子正好呛了口，本来预备好的谆谆教导都随着一串咳嗽收了回去。半晌，砸了砸心口窝子，倒是笑着拍这小子肩膀头一把）
行走行走，无非是历练，只切记两点，其一，话勿多，口应严；其二，国以民本，民以人聚，日子久了你就知道，做的虽是虚实事，但品的却是忠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