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门大街奔西，有一条胡同，名曰大栅栏，名字是过去传下来的，叫了许多年，甭管它到底有没有个所谓的栅栏，也就约定俗成，沿街叫卖的小贩不绝，打把式卖艺的也不少，可也不尽皆是三教九流的聚集于此，譬如那些立柱通天的茶楼会馆，也能在这一片儿寻着踪影 。）
（我选了个看着顺眼的酒肆，提步进去，晌午才过的时辰，人倒不算多，店家引着自个儿上了 二楼，寻了个临窗的地界才坐下，正研究着眼前的茶点单子，对面儿就坐了一个人。）
“……”（本来想说一句兄台，我等人，可还没等我说话，他先噼里啪啦胡说了一通，我倒也不好赶人了。 ）
“我的才艺是能把话多的人的嘴缝上。”

（或许是行为过于刻意，对方不乐意的语气显而易见，不着痕迹吞了吞口水，稍稍收了收动作，怕过于亲密，让这位公子一生气再给自己揍一顿，手痒欠招是回事，挨揍可就不乐意了。忙赔笑道）
客气客气，这倒是真不足为外人道呢，兄台好才艺
（似乎又想讲着眼前的白面公子哥与那缝人嘴的恶煞样重叠，便不觉往下细想，顿觉得凶归凶，约莫也不太难看，便继续道）
我听戏文里面的妖精怪类的都喜欢吃人肉洗精血，公子与他们样貌同等俊俏，竟然这般善良

（我信手翻看着茶点单子，待定下了要点的，才招呼来了店家，起先只点上了一壶茉莉单熏，末了儿又觉着只有茶未免单调，略略思忖了片刻，又添了些栗蓉酥并上核桃排，听了他的话儿，眉峰往上挑了挑，遂言。）
“想多了，我是想着，先把嘴缝上了，扒皮抽筋的时候叫声能小一点儿，图个耳根子清净不是？”
（他话儿多，连带着我也多说了两句，尾音往上挑，做足了询问的语调，继而把茶点单子往他眼前一推。）
“你的才艺怕不是剥芒果，插科打诨才是吧吧？来来来，你看看，想点点儿什么？”

（还没从剥皮的狠话里回过味来，瞧着眼前的茶点单子，只随口应了一句一样一样，就打发小二置办去了，狗爪子无处安放，就欠兮兮地往桌子沿儿一搭，拍了拍对面人的手，似乎不肯茬锅厉鬼剥皮的话头，继续道）
那你一般是喜欢剥整个儿，还是论条，我觉得后者好，一条条跟腊肉似的，再挂在屋门前，估计年节前的帘子都能省了，你看什么**的皮能比人自己的暖和呢
（说着觉得好像不太对劲，便止了话语，瞧了瞧眼前人，生怕兄弟一个不乐意，又拿扇子敲自己）

（不拘他点什么，横竖这顿茶点我掏银子，就算是请他了，也不知怎么的，上次在街上，那是头一回遇见他，但偏偏不觉得陌生，像是有机缘似的，竟有一见如故之感，故而眼下，他坐在自己面前天南海北地胡咧咧，自个儿却也没多讨厌。）
“挂在门上多没意思，撕成一条一条的，再拿花椒和盐腌上，挂在灶台上头，等转过年来再吃，那才叫得劲。”
（自己也学着他的样子，嘴上越发没溜儿地浑沁了，待一应茶水点心上了桌儿，先提了茶壶给他添上一杯。）
“来来来，你尝尝，其实我还有个才艺，就是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毒。”

（原以为自己惯会胡说，没想到斯文人胡说起来也是一套一套的，除了话悚人些，倒也是不错的。陪笑两声）
是是是，放在锅里炸，隔壁小孩都能馋哭了
（才要接过茶杯润润嗓，就被后面的话说得不敢动弹，心说就嘴上没边了几句，怎么这人还要这样计较，白白毒死自己，好歹这么些年爹妈养活也不容易，自己要死了得坏他俩老人家这么多年的多少心血，便悄声抬眼看了看，估摸着是玩笑，道）
这才艺听起来倒是新鲜，凭此...这是打算投身何处施展抱负

（他本已端起了茶杯，在听了我的话之后，动作十分微小、又十分可疑地顿了顿，像是生怕自个儿真的给下了毒，那副样子瞧着自个儿险些没绷住面皮，乐出声儿来，越发觉得当日结交这么一个朋友，倒也不算坏。）
“你怕了？也是，既然我敢夸下海口，道来一句神不知鬼不觉的，想来也决计不会叫你觉察出来。”
（挑了挑眉，抬眼看向他，一句话说的面不改色，就跟真的似得。）
“自然是想在这就施展一下抱负的。”

（耽搁时辰也不少了，估摸着这公子不像是着意在这喝闲茶，应当是有约在身，甭管是等知己还是情人，自己这么杵着多是不合时宜，便打算借了由头赶紧走，免得呆久了招人嫌恶，就随意接口道）
在我处施展，未免暴殄天物，兄弟还是换个地方吧，若是来日有机会，再与兄弟品茗，那个。。。家里还有人等，回见
(话不多说，脚底抹油，一溜烟滚了)

（他话还未说完，就跟踩了个风火轮似得，跑的脚底生风，倒把自个儿一下晾在这了，当下也不知道他是吓得，还是突然想起来有急事儿，一杯茶搁在嘴边儿，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有心想在后头叫住他，又怕他是真有急事儿。）
“是个怪人。”
（我摇摇头，给他下了判词，末了儿守着一桌子茶和点心发呆，发愁怎么打发这些剩下的东西，本就是为了他买的，这下正主儿走了，留下我一个，也罢，带回家给妹子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