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见多了暴力，暴力对人的摧残是显而易见的。母亲淑兰有一阵子格外喜欢自言自语，她要么对着家中的花猫说话，要么对着窗外的梧桐树说话，更有甚者，有时，淑兰手拈花瓣自言自语着。我惊异地瞧着淑兰的举动，心情格外悲凉。家里人谁也不吭声，只是走路时，大家的脚步放得很轻。
   我见过淑兰五岁时的相片，相片上，身穿小花裙，骑着小童车的淑兰定格在城市街道上，长长的袜子裹着她圆润的小腿，那时的淑兰看上去清雅脱俗，娇柔似水。在另外一张相片上，面目冷峻的外祖父身穿长袍马褂，手拄文明棍，气宇轩昂地站在相片正中，而淑兰依然骑着她的小童车，在相片一角，以其梦幻般的眼神搜寻着虚空。
   喜欢骑小童车的淑兰后来受到当权者的压制，小时候，我不仅看到过淑兰被打，也看到过淑兰被手拿红宝书的官员训话。父亲是一个诚实本分的教员，对许多事情，他都是无能为力的；在久远的岁月里，父亲一直都是沉默如铁的，除此之外，父亲还近乎本能地见人便点头哈腰，但求无过，但求自保地在浪尖上讨着生计。
   有一阵子，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大家都唯唯诺诺生活着，人们恰如缩头乌龟似的生活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人们对外只能说一些不着边际的大话，对内不敢有自己的想法，甚至害怕自己在梦中说错了什么话而被人抓住了把柄。有许多年，复仇的念头充塞着我的胸膛，我后来修炼拳功与此不无关系。话说回来了，将自言自语与暴力联系在一起，这无论如何不是好事，可是，有时，生活本身就是荒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