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那次比赛之后,已经过了三年了。这期间发生了很多事情,比如说我和在比赛中认识的各位一起办合奏音乐会,学校一度面临分割危机,而决定危机化解成败与否的那场平安夜音乐会,在大家的努力合作下也完满地落幕。第二年春天,月森くん出国,两位学长毕业,我和土浦くん一同转进了音乐科,苦读一年后也终于都顺利直升星奏大学的音乐学部。又过了一年,桂一くん和冬海ちゃん也上了大学,冬海ちゃん依然专攻单簧管演奏,而桂一くん去读了作曲。
不过,最幸福的事果然还是……
我又一次忍不住从门玻璃向外窥去。他侧背对着我,手掌根托着下颌,大概是在构思怎么发展下一个乐思吧。
“学姐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人。”
那次音乐会结束之后的晚上,桂一くん把我约到厅前的大圣诞树下,演奏了他谱下的第一支曲子,并在曲终时这样对我说。这算是……表白吗?我不是很清楚,就当作是吧。因为在那之后我们的相处就变成恋人模式了,并且持续至今。不过我知道自己是高兴的,因为向我表白的人是他。
我自己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因为哪一点开始在意他的了。他笑起来甜甜的,和我说话时句尾的敬语也甜甜的。偶尔也有钻牛角尖的时候,但也总是过不了多久就能自己想通。他表达自己的想法时直白而不任性,而我也从来无法抗拒、甚至产生过一丝怀疑,他行动中、话语中流露的真挚而热烈的情感。还在上高中的时候,他便已经主动带我进过他的隔音间,而据他说,那方小小的空间,除了他自己之外他还未曾允许别人进去过——我是唯一的例外。
现在想来那句并没有出现“喜欢”字眼的告白,它的分量应是远远比我想象的要深沉。
只看外表的话明明只是一个安静的美少年而已啊,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学姐,音有点乱了。”他的声音隔着隔音门在玻璃外面响起,非常小,还有些模糊。
“咦?”
等下,这不是隔音的来着吗?
“您门没关紧,我就听到了。”
他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门和框之间有条极小的锐角缝隙,不知道是哪里卡着了。从这条小缝里还有空调的冷气一丝丝钻进来,而隔音间里放了架小风扇呼呼地转,导致我刚才一直都没发现。
“请出来休息一会吧?”他又敲了敲玻璃。
“唔……嗯。马上。”我匆忙收好琴,关上风扇拉开隔音门。空调冷气一下子灌进来,我这才意识到我原来在隔音间里待了很久。
“辛苦了,学姐。小心脚下。”他伸出手示意我搭上,“我去给您倒水。对了,冰箱里还有冰激凌,是新出的抹茶味,您要尝尝吗?”
“好吖。谢谢你。”
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爱护,今天也没有例外。
“刚才是在作曲?还顺利吗?”我跟着他进了厨间。
“不算很顺利,卡了一处始终连不好。”他打开冰箱冷冻室的门,取了两支甜筒出来,又用手肘把门带上,将其中一看就很抹茶的那支递给了我,“但是,很快就会有不错的灵感的。”
“哈哈,这么自信的吗?”
我们又倒了两杯水,回到主间。地铺在他起床之后就已经被收起叠在角落,取而代之的是两片暖黄色的小圆坐垫和一张超小型折叠桌。我们相邻着席地而坐,各自撕开了包装。
“因为学姐在我身边。”他理所当然地回答,“学姐是我的缪斯啊。”
交往以来他常常对我说这句话,虽说应该是已经习惯了,不过每次听到还是总觉得心脏猛地一颤。
“香穗学姐,不吃吗?已经开始化了。”
“啊、真的诶。”冰激凌尖和棱角的部分已经开始液化,我赶紧咬了一大口,却低估了冰温的冻人程度。舌尖一下子失去了味觉,什么味道都尝不出来。我张开嘴用力呼气,试图让冰气快些散走。
“学姐……?”
我试图别过脸,这副狼狈的模样实在不愿意让他尽收眼底。但他温热的掌心已经敷上了我的脸颊——我这才发现自己的颊部肌肉也被冻迟钝了。嘴唇上应该还沾了一些液态的冰激凌没来得及擦去,他却并没有在意,直直地向我倾身。
等、他难道是想——
我只能愣愣地盯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有个柔软湿润的东西刷过我的唇面,又肆无忌惮地溜进了我的口腔,寻到我的舌尖,轻柔地舔舐。味蕾迅速恢复了感觉,甚至能分辨出我口中原本的抹茶味和来自他的香草味。
“感觉好些了吗,学姐?”他主动抽离,眼神关切。
那还用说——我想我的脸现在一定是都快烧起来了。我咽下口腔中已经化得差不多的冰激凌,残存的、恰到好处的凉意滑过喉咙,甜甜的。
“唔嗯。”
连接吻的意图都这么正直单纯。
……或许我早该料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