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场，尤素衣*萧纭娘】
天顺元年五月十一日，纭娘知晓素衣所为，心中盛怒，直接往宓秀质问尤素衣，素衣心内冤枉，但并没有说出自己被皇后叫过去之后的质问，也明白了沈氏挑拨，而自己根本没有告诉过沈氏此事，一切都是沈氏从中作梗，素衣不做解释，赌气承认了，并说此事沈氏也掺和了，纭娘更生气。素衣心中忿忿，但并没有打算找沈菩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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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时，我寻来两株茉莉。一株植于平安阁小窗边，我晨起睁眼，便能看见。还有一株，在云竹台的小院子里，也是我亲手所植。两株并立，得香长远，多么贪心的期盼呀，此刻却真真切切的成了奢望。
从凤仪归时，不，是太液池的时候，便知凤凰祥云，不能同依。我梳着花枝，只觉得赌了口气，情与理，芸娘所给予的温暖和我赖以生存的信仰，那般疯狂的，在心里，冲撞乱窜，几要把我一颗心肺，弄的不成人样，大抵叫做，疼。
我知她会来，恭候已久。
“坐。”寿眉奉软垫与座，热茶奉案，便领一众侍候的人，通通退去。“莫恼，喝口茶。”长目一阖，也知山雨欲来。“哪怕为这孩儿，你也不能太动气了。”
眼尾动了动，声极为低沉“尤素衣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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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的质问声声在耳，我本不在乎她如何看待我，也更无惧她以不重视皇嗣压我，可一句沈容华存疑，尤婕妤相告，让我猝然扎了心，翌日一早，请安之后也不回琅寰，只往宓秀来，却丝毫没有往日的轻快，连平日不在乎的客套也用上了，等人通传过了才入。】
【 并不在与她一侧，而是对坐，热盏杳杳雾气，模糊得眼前人让我再看不清，可笑她一句莫恼，既是认定了我会来这一遭。】
想必也无需我开门见山，你的说辞定也是想好了的？
【 如赌气一般，吐出来的话也似刀似刃。】
一向嘴甜如蜜的尤婕妤，今日，打算如何…哄我了？我听着呢，且说吧。
【 ‘嗤——’这一声算是回应了那句不值得，盏捏得死紧，却不能喝，怕心内这把火烧得更旺。】
如何不值得了，尤婕妤可愿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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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生生的笑，如往日一般来的容易，却轻易的便可窥见不同。“萧姐儿呀，嘻……”认认真真把她看过一便，酸了鼻子。“陛下宠眷萧姐儿，谁也都拿嫉妒给姐儿做华裳铺高地。连无上的中宫娘娘，也不外了去。”口诵念念有词，哽咽却压在喉底，泛出枯荣无边。“你又凭甚，要俗气到底的尤素衣，不与别个相类呢。”
落子无悔，何以回头？打从入宫一刻，一步一步，浅浅深深，容不得一个不，容不得一个‘我’。把眸又低，低微到尘土里，平平声线，波澜不见。
“人间富贵值得，萧纭娘不值得。”
未等她回一句气，便引满城烟雨蜂拥至。把头抬起来，直直看着她面，数剑其发，毫也不见情面。“万丈情深的魏婕妤值得，纯善干净的宁容华值得，旁人都值得。尤素衣，——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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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耐着性子也只忍到了不与别个相类几字，脑袋‘嗡嗡——’直响，她竟是如此想法，也顾不得她是本意还是违心了，冷呵。】
呵——，好一句凭甚要求，尤婕妤问得当真是好！
【 及那句人间富贵值得，已然装得一颗钢铁般的心，与她对视，种种过往，竟是觉得自己越发蠢钝，打从第一次之颐让我莫要就她开始，我就错得彻底，蠢到彻底，为她拍手叫好。】
说得当真好！人间富贵你所欲也，如今中宫殿下这棵大树让你好乘凉，你尤婕妤如此选择，倒真是不奇怪。
【 她末句带有的情感，我不愿信，也不屑去想，只顺着话道。】
她们可不就是值得的，因为她们眼里，除却富贵权利，还有真心。
【 犹记得那是礼聘，她遭人诬陷的原因，此时看她巴巴的再跑去，只觉万分嘲讽，并不打算将真相告诉她，便是这般冷静的看她，声音冰冷。】
我也是期待，看你选择这条路，能走出个什么样的人间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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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眸忍泪，眼眶酸的生疼。这样疼，本该山崩海啸，却掩盖的悄无声息又平静没波澜，偏过半张脸，不肯看她。“如今你都知道了罢，就是你想的那般，分-毫-不-差。”
也知来日我成伤她利爪，绝不分毫留情。而今绵绵情谊，再谈都是抽芯剥茧的温柔刀，温柔刀可斩尽天下人，——纭娘除外。
“我也期待着，你选择的真心纯善，终究多么真心，多么纯善。”
我从何处得知纭娘瞒孕，说予皇后，又能讨什么好，擅长背叛？偏偏，纭娘瞒孕，我从旁人口中知得。尤素衣秘状中宫，我从纭娘口中知得，当真好笑，好笑至极。
双目又阖，叹从心底生。“纭娘，不是我，总有旁人。倘若是旁人，为何不能是我？”
“至少，我——”
我把你置在心底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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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犹记得还说等九妹送来大将军，与她一人一只，犹记得说照顾她，一直。冷嗤一声，看她不再带有半分情感，生生打断她。】
我想的哪般？休再猜测我怎么想的了——因为我心中的尤素衣，你不配！我的纯真善良，你——亦不配！
【 深吸一口气，是啊，不是她也会是旁人，可她根本不明白我更期盼是旁人！怒由心底起，根本不愿听她说下去，也好在她没有说下去。只讽笑道。】
凭何是你？凭你借着报恩接近我？还是凭着我照拂你心疼你的那一点子可笑的情谊？亦或是凭我傻傻的什么都去告诉你？
【 轻阖双眼，复睁眼已经是清冷一片。】
也是，我当谢谢你。至少，你让我如今便看清了你。
【 念通了，忽而便不恨了，纭娘依旧是那个纭娘，笑意婉转回了面上，再看她，忽而多了思心绪。】
你说，圣人都允了我隐瞒，何须你再去添这句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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纭娘自诩骄傲明艳，我更喜她自大自矜，她如今浑不顾仪态的斥责，非但不叫我伤心，更添心疼和愧意无穷了，也予我这强作出来无情罗刹样子太多力量。
“是呀，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样傻，傻的自己也保护不住，你还要照拂谁呀？!”腾的起身，那些泪干了，眼里怒其不争一瞬汹涌澎湃，近她一步，二步。“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不止一次的告诉你，奈何，奈何，奈何你还是这样傻!”气喘的粗而急切。在她圣人所允一句，通通凉了个透。这才笑了，从她入屋子里，挤出第一个笑，好看又热烈，盈着泪珠子铿锵落地。
久久，气短而力竭，傻的是我。“嘻，萧姐儿……你还是信不过我的。”好得很，纭娘刚强，哪儿要屑于我的护。冷面这才做足十全样子，庄严肃穆。话足了中气“此后我得中宫照拂，你有圣人庇佑。也算圆满。”
平礼作拜。“素衣不才，贺丽婕妤你，走的长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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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怒气噌得上升，可不是快为她拍手叫好了，这三个奈何，一声声的傻，当真如巴掌一般打在我脸上，打得我清醒异常，仿佛没有一刻如今日这般清醒，看着她笑，笑中还带着泪，如今却只觉双眼干涸得可怕，一滴泪也流不出，自讽道。】
可不是，我谁都照拂不了，谁也不想照拂，那你呢？
【 起身扯她到身前，双眸盯着她那双氤氲的眼，口气冰凉，语音却轻轻柔柔。】
礼聘时可怜到遭人诬陷，还需要我这个傻到谁都去相信的傻子来救？我们——到底谁更可怜？
【 话一吐出，整个人也松了一口气，松开扯住她的手，看着她因为我那句笑语嫣然的挑衅而崩溃，听着她一句句的说出生生撕扯我心的话，呵，好生嘲讽，我若不信她，会除了之颐以外唯一想告诉的就是她？只这话我再不会说出口，冷静而带着笑意的听她说完那些祝愿，也决然不理她那一个平礼，生生受了，方才拍手叫了门外一直候着的知书进门，不是旁的，确实一整盒的婴孩儿衣物，连带着她亲手做的，送给我的那一些，接过来置于桌上。】
圆满不圆满，不是你说的，长远的路也得走着瞧。这衣服，本是这些时日我特意绣的，花样儿与我的皇儿成套，你愿，便收下，不愿便烧了吧。
【 另拿出她绣的那一部分，专门送到她眼前。】
这些，是你的心意，如今，我收不起，也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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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这样磨人的，我已跌入万丈冰霜，冷的无药可医。却偏要那些成套成套的小衣服，把我藏在心底久久的，那些美好期待，那些来日温暖无极，统统翻出来，搅来弄去，几欲生死不得求般难受，要人急得腹疼，仍生生忍下去。
看着，拿着，她绣的，我绣的，哑然无话。极勉强的从崩塌愧悔无神情的面上，呈出一个难看的笑模样，柔声也泛的苦涩。“今夕明夕，素衣不悔。”垂目时，两行青泪滚烫。“也愿纭娘你，平安顺遂，万事胜意。”浑身失了力气，瘫软在地，唯手里紧紧拽着的两件衣物，相衬益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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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她那极其勉强的模样，骤然有一种到此为止的冲动，想要扯回她手中的衣服，却生生住了手，只因她那句不悔，原本干涩的眼忽然间有了泪意，冷笑出声。】
不悔，好一个不悔！
【 背过身去，再不看她模样，如她所言，傻也当有个限度，双拳紧握，使劲全身力气再不去理会她，只余两字咬牙道出。】
珍重。
【 深吸一口气，不再有一丝留恋，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