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高月小,姆妈要老
崇:
我来长安前,要走一段水路。姆妈为此准备了三个月份,吃穿用度,住行讲究,一应俱有,十分妥帖。她是天生的母亲;我只当我能作一生的女儿。故而有了阿崇,依旧懵懂,连满足也是怅然的。便什么都想为他做,又什么也做不了。仿佛我虽糊涂,阿崇却总是很贴心。生他时候顺利,我未受一点儿罪;成长亦不急躁的,个子是一截一截的高,话也一句一句的学;连阿藕绣的衣服,总要都穿过一遍,待褪下来了,才肯长个。如此看来,竟似他在等一个无头绪的我。我一怀思索,无以凭借,只得先抱他;又仿佛无时无刻,都在盼着抱他。
崧:
仿佛如此一个午后,除了漫长,别无长处。窗纱朦胧,才换的雨过天晴色,太阳便透过折射,慢慢地、如浮冰一样溢出来,碗里排得整齐的红海棠、粉石榴、青梨子、绿木瓜,经此一照,便各想各的心事。我亦在一种茫然里;刚放好最后一颗黄枇杷果——我的心事便来了。阿崧跑得快,阿藕跟在后面,与我瞧一眼,只笑:好嘛,一个时辰没到,小祖宗一醒,又要落汗了。我先不开漆盒盖子,小碗里是给他晾的甘蔗水,一点点甜,正好醒来喝。再让阿藕寻一个水晶盘子过来,阿崧一身的热火气,蓬勃的,不怕夏天的,一古脑儿的热情全在我怀里。
岑:
https://tieba.baidu.com/p/5818278372女人只有有了女儿,才能深觉世间疾苦,身不由己。从前看花,只知花好,如今要担心无人爱护,任凭她谢。少儿郎是得天独厚的,可作游侠、诗客,亦可作王侯、书生,我们如此宽容,任他来做选择。女儿却不同。我每每见得婵,抑或是念起她,总难免患得患失,又因她一双眼,一个笑,再生出一段甜蜜来。甜蜜亦是苦涩,故更决心要对她好,从前未有的心事,如今一并冒头,殷切切的献给她来。
慈:
https://tieba.baidu.com/p/5864768278光阴将初来时纤瘦的慈,打磨成纤秾合度的少女。十几岁的女孩子,心里总要开始有一段堂皇而羞涩的秘密,太大的荣光,她们是不介意的,与自己的皇兄们不争不抢,心甘情愿的做一个退在后面的公主;唯一在意的,愿意落一落眼泪的,全是为了心上人跟前的风光。而我不想妄猜慈的秘密,我只想做她最忠实、最包容的一位听众。将她的小身子,往我怀里再揽一揽。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既做得女孩子最伊始的梦,也做得心事最甜蜜的注脚。又因年纪稚嫩,这梦也是了无痕的梦,心事亦是且无妨的心事。成为少女,总要经历一点儿辛酸与苦涩的;方知此时的少年会如春雷一样闪过,即将到来的,才是更广阔的万春。
岚:
https://tieba.baidu.com/p/5902275328秋夜是属于萧瑟和秘密的,而我的岚,将永远属于春和夏。我经过岑与慈的洗礼,终于在最后一个小女儿跟前,做起了得心应手的姆妈。母女俩人,在烛火的光影区隔之间穿行,行宫未铺丝毯,地砖很平滑,裙裾摩挲,只生出了非常小的动静,声音也是重重叠叠,一浪又出一浪,与我依偎的姿态。岚的睡袍上,由我绣了一只鹤,仿着陛下身上常穿的那一只,鹤嘴殷红,是姆妈的丹心。
(假装此处为一张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