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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字如面
见字如面,是句言简意赅的开场白。虽是套话,却也是礼。礼为情貌,又不做作,正好点燃情绪拉近距离,音容笑貌跃然纸上。四字过后,话休烦絮,直入正题。
见字如面,字亦如人。是清秀;是粗犷。是有始有终;是虎头蛇尾。方块字中都是性情。
见字如面最好是见诸笔端。它是常人可做的文章,传递着牵挂,承载着期盼。现在的即时通讯虽然便利,可即时夺走了期盼,便利驱散了牵挂,零碎的只言片语更难留笔墨纸张的馨香。
信札的温度可以御寒。那是十五年前,江南潮湿晦暗的冬日,紧张严肃的新兵生活。我记得那天阴雨绵绵江风凛冽,我们好像刚刚劳动回来,身上都湿了。在还没接到可以脱掉湿衣服的命令之前,我接到了一封父亲寄来的家书。那绝不是我第一次接到父亲的书信,当时还刚强的我更不屑于那些勉励鼓舞的陈词滥调。可就当我展开信件时,却已泪如涌泉。我那时的情绪既无波动也不复杂,我平静的看着信,泪珠儿悄无声息的大颗落下,滴在信纸上,晕开一片。正所谓有泪无声为泣。我就默默地看着信,默默地流着泪,泪眼模糊,字迹难辨,每几个字都要反复几遍。
父亲的字个头很大,笔画有力,一撇一捺尤为突出。父亲的连笔字中规中矩,笔迹工整,每个字从头到尾都一般大小清楚认真。父亲的行文都用书面语,语言简练,开篇就是“吾儿安好见字如面”,接着另起一行“来信收悉,知你……”。那封信的内容我早已忘却,但难以忘却的是父亲对我从未有过的客气。那字面上行间里的父亲,也不再是我印象中的父亲,它要比他本人更加鲜活丰富。那是我第一次去“读”父亲,也可能是仅有的一次,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那次之后,我探寻到了父亲的另一面,一个我从未曾留意的一面。
读信能重新认识一个人,而写信却也可以重塑一个自己。我今天是不敢看我十几岁时写的信的,若谁的手里有,我真想收回来全都烧掉。首先是那时候的字不好,再有就是行文全部口语。一句话嘴里怎么说,落笔就怎样写。只要能表达意思即可,就更别提其中的病句和错别字了,经常还会有如今连自己都看不懂的句子。
而让我认识到这些,并为此汗颜,以至于下决心改变的动力之源,竟然是交笔友。零零年代初,交笔友仍然盛行,再加之军旅苦闷,不少战友以此慰藉。当时有个山东菏泽的上等兵,比我还小一岁,他每次外出都会带一本每一页都会有征友信息的杂志回来。然后给上面所有的女性朋友写信,信的内容完全一致,每次发信都是一摞。
我看过他写的信,不过就是东剽西窃生搬硬套。只可惜他那笔字太差,把那些本不属于他的“才气”写的更加虚假。
我就是从那时起开始主动的练字。虽然还是写不好,但至少还能端正态度,一笔一划力求工整,让对方能看到真诚。也再不能象低年级小学生那样我笔写我口,在哪里看到好词好句也会记下来,不懂得就查清楚,免得词不达意贻笑大方。叫不准的字,也都会查过字典再落笔,认真既尊重,只有相互尊重才是彼此交往的良好开端。
后来短信普及了,信也就写的少了。再后来有了手机QQ,信也就想不起来写了。到如今若非正事急事打个电话,其他联络基本都是微信,人多了就建群在一起嘻嘻哈哈,有wifi还能视频通话。稍一闲下来就不由自主的刷微博和朋友圈,路上遇见个什么也赶快拍下来分享。渐渐地我们都一样,字写的越来越丑不说还提笔忘字,有时候想写句话却怎么落笔都不对。我们没有时间读书学习,我们所能见到最美的词句来自歌词。我们的生命在被打碎的时间中消磨逝去。
我们貌似每天都在和朋友们联系,却又像一直都没有联系。虽然我知道张三晚上在长沙吃的辣椒炒肉;李四在武汉换了辆新车;王五在成都开了间冒菜店;赵六又一次闯荡上海滩;陈七又在满腹牢骚的埋怨。我们可以如面对面一般交谈,可我们又何时敞开心扉的交谈过?也许正是因为太过便利,联络已成为了我们生活中的一部分,它就是我们所生存的社会环境的一部分,它已融进了我们所身处的江湖。人在江湖,保护自己,我们不得不扮演一个叫做自己的角色,将最好的一面表现在人前。我们尽量少说话,四处点赞,捧着评论,只为告诉别人你的身边有我存在;我们会转载一些新闻事件,以示自己的高远;我们还会转载一些心灵鸡汤深度好文,以证明自己的格调。可我们就是忘了,该怎样去认识你的朋友,去感受彼此的温度。
现在我还真希望能有个与我通信的朋友,男女皆可,最好是在一个我去不到的远方。我在这个他同样来不到的地方等着他的来信,熟读后构思回信,寄出后又在期盼中等待。我们可以互寄照片,却又不需要知晓对方的容貌,因为我们见字如面,彼此真切相知。
2017年10月29日
丁酉年九月初十
与松柳斋


1楼2018-12-02 09:18回复
    字丑。。。想哭。。。


    IP属地:河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18-12-02 1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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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错支持


      IP属地:上海来自iPhone客户端3楼2019-08-22 1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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