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陋的村舍里老人扛着锄头走出房间。墙壁上挂历显示这一天是三月三日。蔚蓝的天空下是一望无际的油菜花海。走过平整的土路老人停在花海边缘。他看着远方的地平线忽然拿起锄头将一株株正在绽放的油菜花连根刨出。老人忙活了一个早上。可就算这样他拔出的油菜花和无边无际的花海比起来也只占了一小部分。
这片油菜花海是老人十年前为他的妻子种下的。正午过后老人回到屋子里收拾干净。步行朝着市中心走去。老人来到医院在护士和病患中穿行独自一人来到七楼最里边。停在一间特殊护理病房的外面。老人和护士很熟简单打了个招呼便推门进入，躺在床上的病人脸线柔和依稀能看出她年轻时候的美貌。安静坐在床边老人就像个等待奇迹发生的孩子那样有些让人心疼。帮助妻子翻身清理排泄物用干净的毛巾擦洗身体。老人做得很熟练也很仔细，直到太阳西斜他才从床边椅子上站起来默默离开。夜路漫长，从市中心走回村舍再推开门又是第二个清晨了。早上扛着锄头将亲手种下的油菜花连根刨出下午步行到市区照顾瘫痪的妻子。老人的生活非常规律。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早晨某一天中午当老人再次走入医院时事情发生变化了。他的老伴从那间病房搬出，住进了重症监护室。老人的妻子肺部衰竭换气功能严重障碍。只有通过肺移植才能治愈可是她的身体状况根本无法支撑一场大型手术。只能通过各种医疗器械和药物维持生命。家属不能进入icu陪护。那段时间老人就坐在外面走廊上一坐就是一个下午。在油菜花海还有一半的时候他的妻子脱离了生命危险转回到了原来的病房。其实老人自己心里也清楚妻子的时间已经不多。病房里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悲伤，护士医生都在出言安慰。老人就依旧像以前那样安静地坐在病床旁边默默陪伴。油菜花海剩下十分之一的时候病床上老人的妻子被病痛折磨地不成人样，脸部水肿身上长满褥虫牙齿干枯变黑五官开始歪斜。看着妻子老人不知在想些什么，他握着那浮肿的手神情令人揪心。某一天清晨老人刨出最后一株油菜花，老人将锄头扔在地上。回屋换了一整套干净的衣服，就好像朝圣般像市区走去。老人穿过人群进入熟悉的病房。他为妻子清理褥虫擦洗身体动作仔细轻柔亦如几年前第一次照顾妻子那样。安静地坐在床边。老人看着瘫痪被病痛折磨的妻子一直等到太阳落山他才缓缓起身。用手背碰了碰妻子的额头慢慢直起身体抬手拔掉了呼吸机的插销。他不敢回头，坐在门口的长椅上好像丢了魂一样。十五分钟后值班护士发现不对匆忙赶来，老人的妻子被送入急救室里。没过多久一个穿皮鞋的中年人赶到了，他看见老人抓起老人的肩膀撞在墙壁上。他嘴唇颤抖没有说话眼睛通红湿润。老人看着比自己还高的儿子说：“像那样，因为我们的自私而活着你不觉得太痛苦了吗？我们是她最亲近的人，如果连我们都阻止她让她走不成”话没说完老人已经无法开口，浑浊的泪顺着皱纹滑落。那一幕让所有看到的人动容，抢救失败了。老人像往常那样走在漫长的夜路上，他身体里好像丢失了什么东西双肩沉重走走停停。似乎他已经明白那条路的尽头再也不是那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