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因他宿在济鸿，歇得比往日要晚一些。头枕着他肩头，手扶着他的臂膊，一夜安恬无梦。今晨被他唤起来时，眼皮子仍沉着，极缓地睁开来眨了几下，眼神光还未完全聚拢来，整个人还困蒙着，却仍是在目光触及他的第一眼时，冲他扬起了一个笑。）
今晨无事，怎么也不多睡会儿——
（他素来是比我早醒一些的，我也最享受每一个，被他抚着发顶唤起来的早晨，令我感觉真真切切地与他在一块，不是一场睁开眼，就会醒来的好梦。）
（他倚在榻上看我梳妆，我也在镜中偷偷地瞧着他，故而在他屏退侍女，悄悄靠过来时，也不觉惊慌，在他抓住未绾起的青丝时，甚至还略抬了抬脸儿，贴着他掌心亲昵地蹭过。）
你若欢喜，怎样都成，何需要等明日呢，今朝不成么？不外出见客，只为你一人鉴。

我也觉得散着才好，绾起来后还要，佩上钗环珠翠的，可沉得慌。
（往年与他未表明心迹时，两人间又夹了一个塔塔在，相处总是含羞带怯，退缩且不敢言，直到互通心意后，才分外想将心底潜藏的爱意，明目张扬地诉说与他听。见他这身穿得齐整，连领口都不曾歪了一分，矫情地埋怨一句。）
成了，你这身打理地妥帖，要我这鉴也无用了。
（闻他后话，低低笑了一声自镜前起身，转身与他易了位置，捏着他发辫尾端的黄带子。）真要重新拆开打乱了，你这是存了心，想折腾谁呢？

你自然是，也仅有你是。
（从来没办法、也不忍心拒绝他的话，复又拆了束发的带子，将辫子解开来，一点一点打散，再用他递来的牛角梳，沾着松花水替他细细篦着头发。）
你也太贪心啦，既要我为你做发鉴，又要为你篦头梳发，只可惜我不会，那孙大圣的本事，变作两个人儿，实在分身乏术，不能两全。
（一手搭在他肩头，下巴抵在他肩上，在他耳畔呵气如兰。）是要好好报答我才是，可只画眉一桩怎么够？

（指尖轻巧地将他头发，重分作粗细均匀的三股，编起来却是相对而言显得笨拙许多，扎好以后一瞧，果真不怎么光滑挺直，与方才的齐整模样远不能比，一时红了脸，忙为自己申辩一句。）
我从前呢，只侍候过襄妃娘娘梳头，会梳的也只是女子的发髻，手艺可比不过那专门梳头的侍女，若替你梳得不好，歪歪扭扭地出去见不了人，可不许怪我。
（倏地一笑，眼波一转，揪着他发辫末端，缠在指尖拨弄。）其实见不了人也不错，也好将你留在此处，只容我一个人见到。
（世间最美好的事，莫过于与爱人在一起虚度光阴，辰光漫漫，一生漫长，足够我与你去浪费。）那我也要你为我画远山、点绛唇。

（羞红着脸儿往他肩上一埋，半晌才抬起脑袋，抿了抿唇。）可太难啦，看来这一番折腾来去，最后还是折腾了梳洗的丫头。月钱翻一番吧，我也没意见，省得叫人埋怨我，又平白给她们添乱啦。
（画眉乃是夫妻间，闺房中的情趣，清澈眼瞳中，映出他一人身影，眉眼一弯，自颔首同意。）都听夫君的，螺子黛在你手中，随你怎么画，我都觉得好。
（由着他用螺子黛，一笔笔细细勾勒眉形，事毕对镜一照，眉色浅淡轻盈，如一缕缭绕轻烟。这画眉的功夫，比我梳头功夫强的，可不止一星半点儿。一时间起兴，便用素指沾了一下胭脂，点于唇上抹开，转头回望他，眼风自他唇上扫过，大胆地向他讨一个吻。）
画得可真好，为酬你今日画眉之劳，我是不是也应当，赏你尝一尝，这唇上胭脂的味道？
（脸上泛起微红，不待他答，双手便捧上他的脸颊，轻柔地印上一吻。）

可我等不及回头了……
（余下的字句尽数湮灭在唇舌间，以行动来代替言语，原只是浅尝辄止的一个轻啄浅吻，却在抽身之时，被人揽着肩头加深。玉臂攀上他的脖颈，扣着他的后颈，不吝予其回应。有物叮铃落下的声音，眼下却无暇分神去管，箍在腰上的手骤然间收紧了，紧密与他相贴在一块，绵长的一吻结束，似是抽离了全身的力气，在他怀中松软下了身子，胸口起伏，气息微乱，唯独眼角依旧噙着笑，显得志得意满极了。）
现下就问你，连本带利讨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