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散多年，过惯的闲云野鹤的自在日子，一朝入仕，框框条条的被拘束着，甚是不习惯。早些年总觉得自命不凡，总想着考科举一鸣惊人，可回回都完美避过了科考时间，这些年下来从一早的满身戾气，被轩辕先生逐渐打磨平整。入仕是阿玛同轩辕先生商定好的，我没有反驳的余地。我并非不通人情世故，只是懒得去虚与委蛇的应酬。】
【今日与同僚喝酒应酬，酒酣宴罢，各自告别。从忘归楼出来徒步往家走，散散一身的酒气。】

（与工部对罢校场一事，后头再行多少道章程，皆是细琐杂事，无需我镇日去问，从外头吃一回酒，席中悄无声息，来往间胜似夜幕盖住的云，能听，能瞧，却不值推敲，无趣耳耳，便散得早。）
（下了轿，晚秋夜里着实寒凉，手扯着氅抬眼一看，约是同宗大哥，正与我前后脚的工夫回府，觉禅不曾分府，消息一向走得快，听他从西安回京，至走上仕途，其间早有听闻，碰面之数却少之又少。近二十载时光，非但是我恶意度人，视其樗栎庸材，只是这时再入朝堂，若四字说来，不过“时机不对”，朝晖与夕照，细说则道不得。）
（少停一刻，待人慢悠悠踱过来，颔首带笑。）“大哥这是往哪儿回？”

【从忘归到觉禅府，一路脚程不短，酒气也散去了不少，夹带着一身的凉意。至觉禅府门口，灯火通明，下人持灯侧立，一人站在轿侧。隔得远背着光也瞧得不真切，周遭届是低头顺从的模样，看样子是回，非送谁走。即进，方才看清楚是何人，不待我开口，就听人先出了声】
下值与同僚吃了几杯酒，吃酒的地儿离家也不远，索性就走着回来散散酒气。
【老太爷在世就定了觉禅不分家的遗命，故而这三房同府而居。长房掌家，可也就长房内院最乱，致使嗣辈前途远不如二房，三房。观淮身有爵位，可志不在朝堂，我出仕被阻的缘故，阿玛清楚不过。若非眼见二三房早有越过，阿玛也不会选择此刻让我出仕。】
【温和笑了笑】七弟是刚下值？

“巧了，一样是叫几碟子酒绊住脚，才这么个时辰回府”
（一道儿进了门，边行边续几句闲话，府中灯盏序列，每踏一步，靴上绣文皆瞧得分明，抬手示意掌灯人的缀后，好方便我二人讲话。）
（时吏治弊政，他司值处，又谳天下奏案，正逢此当头，大小又出几件事，谅他多年长于旁人阅历，不致遭作难，仍多嘴提上一提。）“如今时节特别，各处不见得如面上安分，大哥近日怕是辛苦了”
（抚弄着指上玉环，压声轻言。）“周辅这起公案，涉入稽参，三司历来并审，大理寺掌鞫谳，虽有札撒匡正，免不得有些见不得光的阿物从中作梗，若有不得要领之处，不妨同观沧商议一二，他于刑部日久，可与其中剖释点明”

【吃喝向来是拉近与维系人际的方式，而酒色是一把刀。我向来自持，更何况是初初入仕与此道上更加谨慎。同观泽闲话家常一道入了府门，入夜的觉禅府万籁俱寂，灯火也就两三盏。并肩走在石子路上，听观泽话锋一转，起先一愣。再听时，确是他在提点。他与观沧较我先进仕途，我虽痴长几岁，论起朝堂之上的弯弯绕心思比不得他二人。周辅一案原本就是两方势力的较量，参与审周辅一案的三寺人选挑的精妙。无论谁胜谁负，遭殃的都是池鱼。】
周辅贪墨案，我并不打算参与其中。想必其中利益纠结你看的比我更清楚。
【目视前方，前路不甚明朗，唯有身侧一盏灯火，照亮的不过方寸之地。而未知黑暗里总有些未知的危机。】
圣上如今已年逾半百，皇子阿哥们各个政绩卓然。

（言谈之间，更有倏忽突兀处，因是兄弟二人私下提及，便道得直白利害，怕只怕这一团泥潭里，为求旁门左道腾逆出境，抓住的不是蛟龙尾巴，而是错任了水虺，挂误自己还罢，白交出了一宗把柄。）
（抬步慢慢行路，眉目神情掩在灯光里，面庞阴阳相交，辩不出个仔细，只听声音淡淡。）
“案件并不打紧，只是许多事，多一个经手，其中必多一道弯儿，大哥如今位微言轻，不及上头九鼎大吕，正是事事亲躬时，究未谙练，单只诸事存万般心眼，必无须担忧外头风摇雨打，清醒快活则已。”
（话落时，轻声一笑。）“终究…那位置只有一个”

【腕间缀着一串佛珠，是我出仕前，轩辕先生所赠。我知他是想让我审时度势，切不可急功近利。指尖摩挲，听他话，接口】
我有自知之明，若我一人，龙潭虎穴也探得。这不是缀了一个觉禅，与你同观沧系出同宗。周辅的贪墨有什么好查，证据确凿，完全可以定罪了。可圣命三司并审，无非就是想看看各方手段。
【眼中一暗】我知你好意，风雨欲来时，还是藏拙的好。
【目光望向天际，星罗棋布，紫薇不复从前光亮。】执棋的人，没人会嫌手里的子多，不是吗？

（他心如明镜，已有沟壑，是我多行一举，这起案子便是怎样的藏有文章，不至**心，渐渐无声揭过，只是言道。）
“夕阳垂垂落矣，明日的朝霞又是几时升起呢？世间万物，本身便是博弈一场，棋高者胜，棋差者败，唯有观棋不语，才可傲视棋盘，看得久远。”
（复行十数步绕过廊腰，吩咐执灯的人往前头引路，随手攀下探进廊间的枝条，伸手一片片的摘下叶子，独独留了顶上那一片不动。）
（一时笑了，叹声。）“这叶子甚是无辜，无奈探出了界又叫我逮着，只好折了，免得划伤过路之人”

【这一局棋，看来观泽是无意于站队择主。天地之间的豪赌，胜有从龙之功，可平步青云扶摇直上；败就结党营私，等着的就是鱼肉刀俎牵连全族。我也无意去做投机者，无非想每一步都踏实了走，不必如履薄冰，受制于人。】
日月恒升，都需要耐心等待。旁观者总比当局者看的清。
【侍从执灯相照，回廊蜿蜒幽深，两侧皆是细细密密藤植，遮挡了皓月的光亮。只觉得张牙舞爪，甚是可怖。见他伸手折了伸进藤条上的叶，一叶一叶摘下，俱合拢在手。】
一叶一叶摘下，还可再生，却不如折了枝条。【微顿，自嘲】像我，力不能及，遇此情形，总是绕开或者弯腰。
【就像开头提及周辅一案，他提点我迎面之上，而我选择弯腰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