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路放也轻声一笑:“比起善解人意,我更期待季老师善解人衣的一面。”
季沉舟却不接茬,又说回了演戏:“上次我让你把我当成别人,然后你被我带进去了。看来艾佳没办法把你带进去,所以这次你别把自己当你自己。”
“别把自己当自己?”
“对。既然是演戏,你就不是路放。艾佳给的耳光,是给雁回的,不是给你的,你没必要把这份委屈跟羞辱的感觉接过来。那个耳光,是角色对角色的,不是艾佳对你的,明白吗?”
角色对角色的?路放似乎有点明白,但还是有点恍惚,他沉默着琢磨季沉舟话里的意思。
季沉舟又说:“放空自己,别把你当路放。好好琢磨,好好拍,拍完戏回来给你一个惊喜。”
“惊喜?季老师,你真打算给我表现你善解人衣的一面?”
“我还打算给你洗澡澡呢。要在浴缸里放小黄鸭吗?”
“小黄鸭?”路放皱眉。
过了几秒路放才回过神来,操,***的真把老子当儿子养啊?!
季沉舟已经把电话挂了。
惊喜,季沉舟会给他准备什么惊喜?不会是惊吓吧,这人从来给他挖坑不带商量的。反正不可能真的是“善解人衣”的惊喜。路放承认,季沉舟的确挺善解人意的,办事从来都妥妥贴贴,说话也滴水不漏。有时候就是太滴水不漏,让路放相当吃瘪。
路放又想到他们那天的搭戏,季沉舟一垂眼一蹙眉,眉梢眼角就全是戏,自己的确是不自觉地就跟着他入戏了。路放仔仔细细,一帧一帧地回忆着那天的桥段,回想自己当时的心情和状态,想找到入戏的感觉。
彭导看了看时间,得继续拍了,要不然上午这场戏完不了,又得延时。喊了路放好几声,他才听到,看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这小孩肯定回去恶补了一些拍戏的基本常识,有点用,但是用处也不大,离真正的演戏还差得远。没办法,谁叫他是投资商那边塞进来的人。
路放还沉浸在思维中,他闭了闭眼,尝试把艾佳当成季沉舟。当他站在楼梯下,手插兜里,脚尖一下一下点着的时候,想着季沉舟抱着一摞书走下来时被他拦着惊慌的样子。他避免去看艾佳的眼睛,而是看着她眉心,把注意力集中在对季沉舟的想象上。
路放顺利说出了那句台词。侧头轻吻了一下对方的耳廓,这一瞬间,路放终于知道当时自己为什么会情不自禁地吻一下季沉舟。是他的香水味儿,那种浅淡的木香尾调的味道儿,好像是经时历年从时光深处散发出来的,让他感觉非常妥帖和安心,有种小时候躲进家里那个陈年衣柜的安全感。
“啪”耳光来的猝不及防,惊愕间,路放被艾佳推开了。
“卡。过!”
路放终于松了一口气,***,终于过了,不用再挨耳光了。他瞥了瞥艾佳,发现对方脸色古怪地看着他,脸上一片绯红。
啧啧,母老虎装什么清纯娇羞。
接完路放的电话,季沉舟坐在沙发上揉了揉眉心。照他的想象,路放不应该还有这么多问题。因为这些桥段先是学校的老师挨着给他纠正了一遍。回家自己还跟他对了不止一遍,这已经是他这次去剧组一周内给他的第十三通电话了。
特别是他拦着班长调戏那场戏,季沉舟明明都跟他搭得很好了,怎么换了个地方和场景又不行了。他觉得路放那脑子就是块实心石头,凿开一点是一点,完全不会融会贯通。怎么有这么笨的人。
季沉舟虽然不认为天赋是取得成就的决定性因素,但是这拖了后腿儿的“天赋”,恐怕就是没法取得成就的决定因素了。况且路放还一点不知道努力,不知道这次演戏给他的打击能让他学习的动力持续到什么时候。接下来,他应该再给路放点什么样的刺激?
季沉舟真是烦死带孩子了。他原本以为自己计划得滴水不漏,怎么也没想到第一个环节实施起来就如此困难重重。
季沉舟一看时间,已经到了中午时分。他换上高领羊绒衫和大衣出门,先去常去的那家西餐厅吃了顿挺丰富的午餐。这么多年他还没习惯中餐,前段时间为了将就路放,吃了挺长段时间的八大菜系。他也不是觉得中餐不好吃,只是始终差点什么,饮食习惯这种事,小时候养成的习惯就很难改变。
餐后甜点他没要,糖这种东西吃多了总是不好的。他把醒酒器里最后一点红酒倒进杯子里,摇了摇,抿了一口,望向落地窗外。要说变,很多东西也变了,窗外的街景和五年前完全不一样了。但要说没变,这家餐厅也没变,看得出来桌椅都是新的,但是样式颜色还和以前一样,连桌子的摆放都一样。以前他们就经常坐在这个位子。
不过,变得最多的,恐怕还是季沉舟自己。
他看了看时间,把最后一口红酒吞下。召来服务生,从上衣内袋里抽出钱夹,取了一张卡给他。结完账,季沉舟出来,在上车之前,顺便在商业街的花店里买了一把马蹄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