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突然间,我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被一只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宝可梦抱住,并且被重重的扑倒进了大门旁边的一个漆黑一片的角落里。我下意识地张开嘴巴想要惊叫,但一只小小的爪子忽然从我的身后伸出来,牢牢地捂住了我的嘴巴。我的心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难道……我终究还是无法走出这座古堡么?但是接着,我听到耳朵边上一个压得很低的声音轻轻说道:“布依(别出声!他们就要来了,你这样会被他们发现的!)”那声音听起来沉沉的,可是那一定是尽力压低嗓子的缘故。我听得出,这个声音的主人一定不会是溪,但一定也是一个声音清脆动听的女孩子。
他们?他们是谁?你又是谁?我很想问我身后的那只宝可梦,但无奈自己的嘴巴被她死死地按住,我只得微微地点了点头,向她表示自己不会发出声音。
那只爪子有些迟疑地慢慢放开了,我转过身,看见了一只满身银白色绒毛的伊布,她看起来与周围粗糙灰暗的墙壁毫不相称,因为那种美丽的颜色给我的感觉真的就像是她如同墙外的月光一般轻盈。她的眼睛很大,在角落的黑暗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就像是毫无瑕疵的蓝宝石一样。但是此刻,那里面却满是怀疑与机警。
我看着她的样子,忽然有些发呆。我忽然回想起刚才她爪子上那细腻柔软的肉垫,于是下意识地低下头,用舌头舔了舔嘴唇。但随即我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在心里面猛抽了自己一个耳光,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气,同样压低着声音问她:“布依(你……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但她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紧紧地盯着城堡的大门,并且像下命令一样对我短促地说了一声:“依!(嘘!)”
我只得紧紧地闭上了嘴巴,把自己的目光也投向了门口。大概半分钟之后,我看见几道白色的影子一下子冲进了大厅。之所以说是影子,是因为这几只宝可梦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在昏暗的大厅里,我的眼睛根本看不清他们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但是也就在我一眨眼的时间内,他们忽然就从奔跑一下子变成了静止,而这时候我也终于看清了他们的样子:他们都是伊布,一共有三只。可是与普通的伊布不同的是,他们浑身都覆盖着一种雪白而又晶莹的颜色,看起来就像是半透明的珍珠一样。他们看起来似乎很漂亮,可是当我的目光落在他们的眼睛上时,我却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因为他们的眼睛里只有黑沉沉的一片,甚至连一点点的眼白都没有!
我一下子收回目光,努力抑制住自己想要大口喘气的冲动,下意识地往阴影里缩了缩。因为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几只伊布看起来那样可怕,就像是没有灵魂的吸血鬼一样。我看向一边,发现那只伊布依然在直直地盯着大厅中央的那三只伊布,她的目光有些复杂,我看得出来其中有警觉,但我肯定那里面还有一些我看不出来的情感。
那几只鬼伊布在大厅中继续站了几分钟,彼此似乎还低低地交谈了几句,随即又用那种闪电一样的速度瞬间消失在了二楼昏暗的走廊中。又过了大概一分钟,我才觉得肩膀被拍了一下,我转头,发现那只月光颜色的伊布已经走得离我有一小段距离了,她转过头,挥了挥爪子示意我赶紧跟上她。
于是我向着她走了过去,没有丝毫犹豫,尽管我对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毫不了解。我不知道这里为什么会有一座古堡,不知道溪去哪里了,不知道刚才那三只可怕的珍珠色伊布究竟是怎么回事,更不知道我眼前的这只月光色伊布究竟是谁,可是我的心里面就是有一个声音,它告诉我我的眼前有一只伊布,而她一定会帮助我。
或许,如果我现在的经历是一部老旧的小说里的某个桥段,接下来的情节大概会是这只月光色伊布其实是一个坏蛋,而那几只珍珠色的可怕伊布反而会来救我,可是真正的现实却一定不会像那样戏剧。实际上,在跟着月光色伊布向前行进的路上,她告诉我她的名字叫作晶,而她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她要去营救被关在这座城堡地牢里的最后几只还没有被改变的伊布。
“布依?(被改变?)”我跟在晶的身后,尽力压低着自己的声音问道:“布依?(那是什么意思?)”我们现在身处的通道很窄,里面只有一道盘旋着向下的阶梯,我甚至都能听到我们的肉垫落在阶梯上的回声。
“布依(刚才你也看见那几只全身白色的伊布了吧。)”晶继续向前走着,头也不回地回答道:“布依(那些就是被改变了的伊布。他们原来都是普通的伊布,可是自从那一次之后……)”她说到这里顿了顿,低下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又走了许久,她才继续说道:“布依(他们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嗯……外表改变了,心也改变了。被改变成了那个样子的伊布们,似乎被抹去了一切美好的情感,开始变得贪婪、自私、冷酷……只剩下了一些坏的情感……他们只想着自己的利益……他们……他们……)”
晶没有再说下去,她的声音忽然开始变得有些哽咽,但也就是几秒钟之后,她似乎就恢复了平静,用一种镇定的声音对我继续道:“布依(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几只伊布没有被改变,他们仍然保留着自己原本的善良。可是被改变过的伊布实在是太多了,他们厌恶善良,他们把那几只没有被改变的伊布抓了起来,把他们关进了这座城堡的地牢里……唔,虽然那几只伊布在被抓之前还躲躲藏藏地逃了好几天呢。)”
“布……布依?(可是……你为什么又没有被抓起来呢?)”
“布依(呃……说来话长。)”
晶继续沿着盘旋的阶梯一路向下走去,但看样子是不再愿意说什么了。但我却依旧疑惑:为什么伊布们会变成那种样子呢?(可是晶似乎并不愿回忆这个)还有——我的心猛地一沉——溪他们难道也变成那个样子了么?不……不会的……溪他们是那样善良,他们怎么会被抹去一切美好的情感呢?他们……他们一定就是那几只还没有被改变的伊布……
可是……
我回想起去年我即将离开伊布村时的那一幕,那时候大家在一起的感觉是多么的温暖啊!那首大家一起合唱的歌谣……那时夜空中无比美丽的烟花……
大家都是多么的善良啊!大家都被改变了,溪他们又有什么理由一定不会被改变呢?“布依(不……)”我咬着牙告诉自己:“布依(我不能这样想。就算是他们真的都被改变了,我也一定要想办法把他们改变回来,哪怕是要拼上我的性命……因为溪是我的妻子,大家都是我的朋友!)”
“布依?(你真的愿意么?)”我心里的一个声音忽然咕哝道。我有些诧异,因为我确定那并不是我自己的声音。
“依(我……)”我没有回答,因为无论是为了什么,要放弃自己的生命都绝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接着,我感觉那个声音好像轻轻地笑了笑,叹息了一声,渐渐地消失掉了。
我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却发现通道已经到头了。通道的尽头是一个拐角,似乎通向一个挺大的房间,而晶正在那里小心翼翼地向里面张望。我看得见拐角那边隐隐透出的火光,它黯淡地摇曳着,让晶的影子在她背后的石壁上不停地变换着形状,就像是活了过来。
“布依(走!)”观察了半晌之后晶对我悄声道:“布依(里面好像并没有那些鬼伊布。)”她对我挥了挥爪子,随后一闪身进入了拐角。而在她的身后,我眨了眨眼睛,在心中感叹了一下她敏捷而优雅的身手,随后笨手笨脚地跟了上去。
一转过拐角,便是一间间紧闭着铁门的屋子,想必这里就是城堡的地牢了。面前依旧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众多的牢房整齐地排列在走廊的两侧,但它们都是空的。一些燃烧着的火把稀稀落落地挂在走廊两边的墙壁上,但它们却并不能让我感觉到温暖,反而是那些无规则跳动着的火焰给这里平添了一丝阴森的感觉。
我和晶慢慢地向前走着,也不停地转头看着周围的一间间的牢房里是否真的有伊布存在,但刚刚转过一个拐角后,我们停住了。因为,前面出现了一只鬼伊布。
试想,一直害怕着的一件事物在猝不及防间忽然出现在眼前,那对谁来说都一定是一个不小的冲击。我听见晶一下子倒抽了一口气,随后用无比敏捷的动作一下子退回了拐角后面,还顺手把仍然呆滞在原地的我也拉了回去。
我们等了一会儿,发现并没有什么动静,于是悄悄地从拐角后面探出了头,看向拐角那边鬼伊布出现的方向。令我们大松了一口气的是,那只鬼伊布似乎睡着了,只是斜倚在走廊一边的墙壁上,身体随着呼吸微微地起伏着。
我和晶对视了一眼,她把爪子放在嘴巴前给我做了个安静的手势,随后轻轻地走了出去。而我则继续躲在拐角背后,看着晶小心翼翼地从那只鬼伊布身边经过,随后在通道的那一边向我挥了挥爪子。
我对着晶点了点头,深深地吸了口气,也从拐角处走了出来。那只鬼伊布似乎睡得很沉,走近了之后甚至还听得到他正在轻轻地打着呼噜。我把目光死死地盯在他身上,几乎是一寸一寸地从他的身边挪了过去。但是就在此刻,就在我的精神本应极度专注的时候,我却忽然想起了一些其他的事情。这只伊布在被改变之前会是什么样子呢?而现在,他变得那样可怕,我甚至都要像这个样子才能安全地从他的身边经过。现在……就像晶说的,他们的心被抹去了一切美好的情感,所以他们……真的还算是伊布么?可是对于他们来说,现在的那些坏的情感却不是被强加上去的,也就是说,无论一只伊布平时是多么的善良,在他的心底也一定会有一块阴暗的区域,会有许多负面的情绪,会有许多他绝对不想让别人看见的东西。
我忽然感觉心里涩涩的,我无法对我刚才的想法作出评价,我作不出评价,因为事实或许就是这样。世界永远不会像想象中的那样美好,即使在宝可梦的世界里也是一样。
最终我走到了晶的身边,却发现她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布依(快点!)“她悄声责备我道。我向她投去了一个”抱歉“的眼神,尴尬地翘了翘嘴角。
继续向前走了不久,我们终于走到了通道的尽头。这里也有一间牢房,在四周火把昏暗的光线下,我能隐隐约约地看见里面有几只伊布。
我的心脏开始狂跳起来。这些伊布有可能会是溪他们么?或者说会是其他我并不认识的伊布们呢?我甚至开始有了一种立即停下脚步的冲动,因为我觉得自己无法承受当自己发现溪也变成了那种鬼伊布时的冲击。但是,就在下一刻,一个熟悉的叫声猛地打破了我的一切胡思乱想——
“菲娅!(叶!)“
我忽然感觉一道闪电劈中了我的身体,世界上的一切似乎都消失了。我一下子扑到了牢房的门前,两条那样熟悉的缎带从铁条间的缝隙中伸出,温柔地搂住了我的脖子。
“菲娅(我就知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我和溪隔着牢门狠狠地注视着彼此的面庞,两对眼睛中都蓄满了泪水。
一整年了……我朝思暮想的溪……我终于见到了……
“布依(咳咳……)“身边忽然出现了几声咳嗽,我和溪立即满脸通红地放开了对方。我转头,发现打断我们的是一旁的桦和桐,他们此刻正并排站着,满脸无语地看着我们。
“布依(我说,)“桐颇有些无奈地道,但之后却被桦接口:”布依(你们想亲……呃……我是说那个……叙旧也得学会找个地方啊……)“随后,两个小家伙看着我和溪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可是他们都还没有笑几声,通道那头一个毛骨悚然的声音就让我们浑身的绒毛都树立了起来:“鬼依(为什么这么吵!你们都活得不耐烦了吗?)“
一定是刚才那只睡着了的鬼伊布,他被我们说话的声音吵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