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隐

@裴和光-

-
府中接了顺王府的帖，这不稀奇，往日里裴府来往的人家，不胜数。奇的是，跟着帖子一同来的还有一盒珠子。六哥说是他一旧友，我也是识得的，只是面见得不多，不了解底子罢了。这位爷瞧着倒是个有趣的主儿，起了兴，哪怕兄长们无空也应了邀。
看着时辰快差不齐了，整理一番，赶至约好会面的地儿。下了马车，站在离着还有些距离的绿影里，匀了因着赶路而急促的呼吸，施施然行至他面前，与他同行。闻他言，起了促狭心，沉着脸，长叹一声。
“唉——”
停了停，眉眼含笑，添上几句。
“大哥他老人家，年纪大了，不适合我们这些少年人的活动。六哥可能最近忙得脚不沾地，听说近庖厨得不亦乐乎。”

：“年纪大了？能有多大，再大不可能大过我玛法吧，他老人家都还身子骨硬朗得很，时常出门走走。怎么，你大哥还与我玛法这般七老八十？”
（裴家兄弟众多，我熟识的多是排行靠中间的几位，至于他们这位大哥，我是没见过，只是从裴六裴九口中得个稳重二字，再多也没有。裴六是什么个情况我倒可以调侃两句，眼下他这弟弟这么说，估计是因为觉着这两个哥哥既然都不在这，随意调侃调侃。背后是不可议论他人，但这不算，便顺着他话头道）
：“别是你们那什么广式老火靓汤吧，我听裴六提过，你们蝎子都煲。不说这个，送去的珠子你带了没？”

-
想起我的一箱宝贝虫子，怕是祭了六哥五脏庙，心中隐隐作疼。也亏得大哥和六哥不在，才敢编排他们一二。要被他们知晓，怕没得好颜色予自己了。
取下腰间系得稳稳当当的绣囊，在他面前晃了晃，弯着眉眼，笑成月牙。捎带着在同龄人面前才有的稚气。
“瞧好！我可带着呢！我们今日去的是什么好去处？”
天有余青，提步往前，与他并肩同行着。

（约的便是傍晚，喝完茶，是在外用膳还是各自打道回府都也方便，听他这么说，是把折扇收，在他的绣囊上拍了拍，估计是装了好几颗，还能听个响）
：“去茶楼，这地方古怪得很，只让用珠子换，不受银钱。我知道你们家也算富贵，但是既然是我请你们来，还是我掏腰包吧。”
（前些日子晋了奉国，估计是玛法看我这些日子老实得很，上回从皇姑姑那得的回礼分我一份，这些珠子本就没什么用，拿来喝茶正好。两人说话间便到了柜台前，把手里东西一交便可寻个地方落座了。）

-
随着他入了茶楼，掀袍入座。环顾四周，心下好奇。此楼临水而筑，饰以古雅，不失匠心一二。他给了茶钱，倒也不争，承了他的情，免显见外。随手抛珠而乐，谈笑自若。
“这茶楼着实奇特。若说俗，这儿的茶又舍了黄白物，易珠而得。若说雅，终究又要拿这些身外物来换。店家也是矛盾。”
不过，我偏爱这湖心亭的位置，甚妙——抬眼便见得湖中滟滟秋。

：“说不定只是店家喜欢收集些漂亮珠子弹着玩，又刚好提了格调，也算一举两得。”
（两厢落座便直接把折扇往桌上一放，反正这日头下去也不怎么热，甚至在湖心亭还有阵阵凉风，颇为舒适。闲话几句，便见着两盏茶上来，不论他是个什么想法，先伸手把他手按住。我对茶一道没什么研究，但是也算喝的挺多，名堂知道一些。）
：“这么直接开了就没什么意思，不如你来猜猜，我们这两盏都是什么茶？猜种类便是，直接猜名字是太为难人了。”

-
秋日乃寒，若是搁在从前的裴九身上，说不得狐裘加身，也是裹着厚衣了。这些年虽身体好些了，也没硬朗得这种时候还着薄衫，执纸扇……好生羡慕。不过这扇子倒是有些眼熟，一时之间也想不起在哪儿见过。茶一端上，正欲品，便被他制止住，好奇睇向他。知他意，齿牙春色，抚掌而言。
“光赌茶有什么意思。不如押点宝儿？”
眼尾一挑，眉目含笑。
“我听六哥说，你那儿有难得的松雪道人的《南华真经》手抄拓本。”
明人不说暗话，赌茶自是好，只是书我也觑探久了。

：“压什么？”
（裴六素来是个装傻的，都是宫里带出来的破毛病，不想他这九弟虽是堂兄弟，倒也不是什么好打发的主儿，听他这么说估计是不答应就没戏。早听闻裴家九少爷小时候送去道观住了几日，却不想浸出来个道士魂魄来，这倒也不是没有，只不过要我到手还有些周折。）
：“那可是我玛法的，你要是能让他老人家松口也不是不行。怎么，裴六没告诉你怕不是等着你在这儿吃亏吧？”
（说来其实也不难，只不过是逗他玩玩，玛法对小辈素来宽容，我要是开口估计还能有那么些可能，只不过我又有什么好处。）
：“好说，那我又能从你那得到什么？”

-
沉吟片刻，对上他的目光，诚恳而言。
“我府里西洋那边舶来的扇子，你只管去挑一把拿走便是。”
不过，自个儿也不肯随随便便，将亏吞入肺腑。眼珠儿半溜，起意道。
“不如我们一同来猜，各自告诉随行的小僮，一会让他们来说，总作不得假。”
我猜……是荷钱茶。这才入秋，湖里便匿了残荷的影儿，想来店家摘而制茶，也是有可能的。总得别致些，才匹及得上这家店的名声。
可惜，还没来及揭晓答案，他府里便遣人来寻，或是有事。只得压下了这场局，约好改日再叙。自己也在窗前枯坐一阵儿，讨个无趣，遂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