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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中的手艺活，做久了还真觉得没劲儿，尚记得十来岁那年，师傅领我进门——那会儿因被选进造办处，实实在在嘚瑟了半个月。小时候家里穷，确实没读过什么书。就指望这一门手艺，学得个出类拔萃，也能养活一大家子。只是如今造办处中，业已混了十余年头，虽然有了自己位置，可比起来那些南边来的匠人，不管是平日风光，还是最后落到口袋里的银子，似乎都差了些。我自然不服气，可是又有什么办法？混日子罢了。】
【前些日子揽的生意，眼看马上就要成了，虽说都是些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才能干的活，好在外头给得起银子，为了生活，别无选择。】

【晋远那老小子可真是个人精，前头在外面揽私活，被我逮了个正着，得，大把银子邀我入伙，自然要被说动。别的不提就算看在银子的份上，我也不能拒绝了他。怎料此人言而无信，一张脸也翻得极快。上件瓷器老早交接，怎知时至今日，还没见着半毛钱的影子，得，真当我是好欺负的主？】
【手上的差事已经完成，趁着得空过来找他算账，恰好他那小徒弟没跟在身边，阔步迈进咚咚敲了敲门，大声喊他。】
晋远兄！

【初闻扣门声响，正在打理元青花松竹梅八棱罐。听闻数日之后，它便将被送出宫中，落在东瀛女人手里。为此我深感不屑，漂洋过海而来的日本女人，能懂什么大清文化。其中博大精深，意蕴深远——我们这些精致物件儿到了她手里头，恐怕还真是糟蹋了。只是王孙贵胄天子脚下，做什么、怎么安排，想来也轮不到我去插手。】
【将那元青花松竹梅八棱罐归置一旁，继而双手背至身后。起身绕到桌案前，笑着与他打招呼。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就算他心里有什么想法，恐怕也得迂回一些。】
X兄，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什么风，你说呢？
【顺手阖上了门，没给他好脸色看。一扫眸，看那青花搁于案上，其中厉害自然晓得，这样的差事落在他手里，可算便宜了他。】
别跟我在这装傻充愣，上回说好了的事。待那瓷器送出去，银子五五分账。你看看，这都半个月过去了，我可是什么都没收到。
【看他这一张笑脸，登时来了气。心想着当初他是如何忽悠了我，愈发愤愤不平，早知道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往上投告个一状，定能叫他差事不保，至于这条命能不能捡回来，恐怕都得另说。】

你这人，能不能好好说话。但凡我拿着银子，还能不给你？
【若问这笔银子的去向，这还真不能怪我。家里头媳妇孩子要养，哪里不需打点，最多拖它个三五天，周转过来了，银子肯定能到。偏偏就这么一点日子，他都不肯等，实在过分。】
【只是，到底自个儿藏了银子，因而忍气吞声，给他陪着笑脸。怎料他还不乐意，须臾也恼。不过尚处造办处中，免得隔墙有耳，这才压低了声与他道。】
行了，那我再去催催。
【深深吸了一口气，将火气压了下去。毕竟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草草撕破了脸，对我和他恐怕都没有好处。】

得了，上回问你，你也这样说。我看，索性一拍两散，我去上头告你一状，反正我什么也没捞着，看看是谁更惨一些。
【扫一眼他递到跟前的茶盏，却没有半点想要坐下喝茶的意思。这个人油嘴滑舌，我若今日在容他一容，恐怕到了年边，都要不着这笔银子。】
再说你也知道，宫里头许多稀罕物件儿，指望我们南匠来说。哪怕处罚了我，定也不会我撵出宫，可你——这就不一样了。

欺人太甚！
【按耐许久的好性子，终被他这一句话给激怒了。大掌一拍桌案，发出咚的声响。这间房巴掌大的地儿，回声响了三响，终才在耳边消失。睁大眼珠子瞪他，显然已没了先前的好语气，恶狠狠道。】
说了会给，就一定会给。你现在你问我要，我也掏不出丁点银子来。
【破罐子破摔，还能怎样。本来就已压着怒火，又听他提起南匠显摆身份，自然是更加不乐意。他那牛皮吹得好听，真要弄的个鱼死网破——就他，能舍得？】

你！
【怒不可遏，伸手抓过眼前茶盏，砰地向他砸去。怎知那人晃悠一躲，不料茶盏径直朝那元青花松竹梅八棱罐击了过去。一时间吓没了神，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睁圆眼珠望去。深知闯了大祸，这宝贝过不了几天就要送给外使夫人，若是此时出了差错，定是掉脑袋的事。】
当心！
【说时迟那时快，箭步冲了上前，低头去捧青花罐子，上上下下仔细打量。】
糟了糟了。

你完了。
【我看到花瓶砸来，下意识倾身去躲。未想躲过了他的袭击，桌上的元青花松竹梅八棱罐却没有躲过此劫。凑近一看，虽说主体并无大碍，只是边角上，已经缺了口子。虽说乍看并不明显，偏偏自己负责看管——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倘若献瓶途中出了差错，定是劫难逃。何况追究其中因果，自己做的那些事儿，只怕都得抖搂出来。一时间有些慌神，看着他道。】
怎么办？
【亏得此事天知地知，封住我二人之口，或尚有斡旋余地。】

怎么办，要死一起死。
【气话脱口而出，待二人冷静下来，便开始盘算对策。我和他都是大清数一数二的手艺人，虽说短时间内重新烧制定是办不到的，但是细心修补，或也能掩人耳目。】
我想想。
【一屁股瘫坐在了椅子上，思绪飞速运转。刚才说的都是气话，真要将诸事抖搂，只怕我有三头六臂，一样都是不够用的。】
只能铤而走险——若是运气不差，或许能躲过一劫。
【精细的粘黏活计，大抵需多费些功夫。只是性命攸关，自然要比平时更卖力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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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算地算，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边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于贵妃那边的人就已经赶到了。我与惊恐之中被人带走。隐约瞥到了何坤的那张脸，愧疚得益于惊恐。瞬间什么都明白了。养虎为患。只是我也来不及深究其中的背叛。比起那一刹。显然，如何才能熬过眼前这一关才是当务之急。被人带到了侧厅，余光撇减振星端着着异味，富贵妇人。再造办处工作那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看见贵妃娘娘清零。只可惜他带来的不是风神与荣耀。一开口便是问责。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这一整日跌宕起伏，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余周芳中擦拭着刺青。我本想干完这最后一道活儿，就早早出红回复。资料突然窜出人来，不由分说将我带走。然后我就。到了这里。与他对视那一瞬间，心知肚明。
商店坐着的是贵妃娘娘。这一装拆时由他负责。眼看问责在所难免。心里却还想着能不能长下点什么。可惜现在连个和晋远统一口径的机会都没有。生怕她这个傻子一激动，什么都给抖露出来。
娘娘恕罪，我二人实为无心之举，还望洋洋顾怜，然后我等一命。

头望他一眼，一时语塞，确实没有这种零食，周一个理由出来的本事，更何况冒着被拆穿娘娘渗漏的危险去扯一个谎，我觉得未必有这个必要。
余光飘剪那小子。得意洋洋地窥视着什么，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千算万算，没想到自己带了个白眼狼，我不知道他究竟知道多少，若是接私活的事。他都告诉了运费娘娘，那显然我现在有再多的辩驳都是。在自掘坟墓罢了。
洋洋那瓶子是他打破的是他。
突然扭转脸来。指着旁边跪着的成长。事实如此，岂容他信口雌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