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京城,向来是我最喜欢的时节。初春的风不仅把肃穆的冬吹赶了走,还将街边、树上,都一并染成了烟绿色。胡同两旁的洋槐也开了花,兼着不知谁家院子里伸出的梨花枝,再裹上漫天的柳绵一道儿,共拟了幅“京城春雪图”。芍药花担子也见天儿地停在胡同口,吆喝声传过三门,惹得我天天都去光顾。)
(今儿个,便也是个这样的日子。)
(腕子上系着清早额娘给我挂上的五色绳,尾巴上长长的带子没有剪。额娘说端午辟邪,再给我和黎姐姐一同讨个好彩头。于是这彩丝,便就成了我这一路上捏在手里的新玩意儿。脑袋靠在轿子边儿上,一边手上揉搓着它,一边呢,又听着脑袋里两个小人儿在吵架:一个说,这宫里又不是头一回来,有什么可怕?另一个说,今时不同往日。这个又道,既已准备万全,尽人事听天命便是,有何可惧?另一个又言,虽是准备万全,但是面见天颜心有惶恐,亦是人之常情......)
(昨儿晚上兴奋地睡不着觉,把备好的家伙事儿拆开又装上来来回回地折腾了好多遍。直到深更还不见的睡意,如今听着他们这一通言辩,倒是忽然冒出了头,脑袋一歪,便不知今夕何夕了。待我再睁开眼时,已经到了西华门口。搭着黎姐姐的手从软轿中钻了出来,迎头正见唱颂着名字的矍铄公公,不由得又是低声一叹。)
(黎姐姐听了,忙凑过来问怎么了?我只摇了摇头没多言。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就是——趁我眯了一觉的功夫,到底还是让那个坚持说“有点害怕”的小人儿,占了上风。)
(备好的道具都交给公公仔细检查后又放在了身边,因着准备的节目是戏法的缘故,不能让它们离了身。两个不小的罗圈跨在臂弯里,已然有些费劲了。饶是这样,另一只手也依旧紧紧攥着黎姐姐的衣角,手心儿里全是汗,也还不肯撒开。)
(眼瞅着身旁的人越来越多,公公们向乾清宫内搬送的东西也一件赛着一件的大,干脆索性不敢再往那边看。只仰着脖子将目光往上送,盯着那屋脊上的九只脊兽,从一数到九,再从九再数到一,循环往复也不知了多少遍,好像生怕一错神儿,就少了一只似的。正是口中念念有词着,忽然感觉攥着黎姐姐的那衣角一动,吓得哎呀一声赶紧收了神来,一抬眼,正对上她的目光。)
(在家里天不怕地不怕惯了的,生怕她瞧见我眼下这幅样子。攥着她衣角的手又紧了紧,跟着又凑近了她几分。努力掩饰着自己脸上的惶恐,还逞能地又挺了挺胸脯,抢在她前头先开了口:)
别怕,有我在!
(今儿个,便也是个这样的日子。)
(腕子上系着清早额娘给我挂上的五色绳,尾巴上长长的带子没有剪。额娘说端午辟邪,再给我和黎姐姐一同讨个好彩头。于是这彩丝,便就成了我这一路上捏在手里的新玩意儿。脑袋靠在轿子边儿上,一边手上揉搓着它,一边呢,又听着脑袋里两个小人儿在吵架:一个说,这宫里又不是头一回来,有什么可怕?另一个说,今时不同往日。这个又道,既已准备万全,尽人事听天命便是,有何可惧?另一个又言,虽是准备万全,但是面见天颜心有惶恐,亦是人之常情......)
(昨儿晚上兴奋地睡不着觉,把备好的家伙事儿拆开又装上来来回回地折腾了好多遍。直到深更还不见的睡意,如今听着他们这一通言辩,倒是忽然冒出了头,脑袋一歪,便不知今夕何夕了。待我再睁开眼时,已经到了西华门口。搭着黎姐姐的手从软轿中钻了出来,迎头正见唱颂着名字的矍铄公公,不由得又是低声一叹。)
(黎姐姐听了,忙凑过来问怎么了?我只摇了摇头没多言。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就是——趁我眯了一觉的功夫,到底还是让那个坚持说“有点害怕”的小人儿,占了上风。)
(备好的道具都交给公公仔细检查后又放在了身边,因着准备的节目是戏法的缘故,不能让它们离了身。两个不小的罗圈跨在臂弯里,已然有些费劲了。饶是这样,另一只手也依旧紧紧攥着黎姐姐的衣角,手心儿里全是汗,也还不肯撒开。)
(眼瞅着身旁的人越来越多,公公们向乾清宫内搬送的东西也一件赛着一件的大,干脆索性不敢再往那边看。只仰着脖子将目光往上送,盯着那屋脊上的九只脊兽,从一数到九,再从九再数到一,循环往复也不知了多少遍,好像生怕一错神儿,就少了一只似的。正是口中念念有词着,忽然感觉攥着黎姐姐的那衣角一动,吓得哎呀一声赶紧收了神来,一抬眼,正对上她的目光。)
(在家里天不怕地不怕惯了的,生怕她瞧见我眼下这幅样子。攥着她衣角的手又紧了紧,跟着又凑近了她几分。努力掩饰着自己脸上的惶恐,还逞能地又挺了挺胸脯,抢在她前头先开了口:)
别怕,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