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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良十年·文】三千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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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16:00
类型:史向。
三千年前,时光有涯。
三千年后,思念无涯。


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9-03-27 16:08回复
    一楼镇度娘!顺便备用_(¦3」∠)_


    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19-03-27 1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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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你以后还会遇见更优秀的人。”
        “……可不论遇见谁也不再是您了,先生。”
        张良沉默了一瞬,苍白精致的面上终于绷不住溢出一抹浅淡的笑意,负手转身:“也罢。相逢原本是劫数……”
      便不妨,用命来赎。
      1.
        张子昉捡到陈阿遇,是在南边某个城市某座山下,乘车路过时捡到的。
        陈阿遇长得挺好看,修眉俊目长身玉立的,身上中衣层层叠了三件,外袍是偏红色,一看便知布料极好。怀里抱着的一支绯色玉箫也不似凡物,说起话来声音也好听,瞧着是个有教养的孩子。
        而捡到他的事情是这样的。
      彼时火车停站,有个少年正站在远处月台边上同张子昉招手。招了一会儿见他不搭理,便屁颠颠随着人群大流上了车,脚底下飘啊飘的穿过人群,没几分钟就飘到了他床边坐着。
        接着期期艾艾地开口:“你、你好。”
      张子昉转头看看周边没人注意到这边,便点头应了一声:“你好。”
      那少年便立刻像是受到鼓励一般瞪大了眼,微红着脸继续道:“我、我姓陈,叫曲逆,用我们汉话来读是‘去遇’。你可以叫我阿平,也可以叫我阿遇。我今……”
        张子昉连忙挥手叫停:“打住打住,我不是查户口的。”
        那少年被拒绝顿时红了眼,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泪珠子断线一样往下掉:“可是我愿意说,你总不能不让我说吧。我便是特地来找你的!我找了你好多年!”
        “啊能说能说,你随意随意……”张子昉被他哭得没法,只好破罐破摔地安慰,安慰到一半却突然愣了愣,蓦地反应过来什么,诧异地指着自己的脸,“等等,你说……找我?”
        那少年立刻戚戚然点头道:“对,就是找你。”末了又开始眼泛泪光,“所以你说说,你不知道这些我便上赶着告诉你,你却还不领情。但若是连我姓甚名谁生辰八字都不知道,又要怎么养我?”
        “等等……”张子昉听他越说越不对劲,忙不迭诧异反问,“我为什么要养你?”
        那少年怔了怔,顿时大哭起来:“你过去对我那么好,如今连养我都不愿意了吗?!”
      张子昉吓了一跳,朝后躲了躲,“你是不是专门碰瓷来的!”
      少年黑了黑脸:“不是碰瓷!”
        张子昉便赫然反问道:“那我为什么要养一只鬼?!”
      那少年登时愕然,不自觉瞪大了眼,下一秒却猛然哭得更狠了些,哭着哭着还不小心打了个嗝:“你竟然知道我是鬼?!”
        接着顿了顿,又打了个嗝,“嗷先……你果然最聪明!”
        张子昉沉默地看着他,半晌,露出一副不忍直视的神情来。


      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19-03-27 1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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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陈阿遇长得挺好看,修眉俊目长身玉立的,说起话来声音也好听。
        可惜,就是脑子有点问题。
        他时常抱着怀里那支绯红箫管,偏着脑袋呈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逢人便说:“你看看我这支箫,这不是一支普通的箫。这箫原本通体翠绿由整块翡翠打磨而成,而其上绯红乃是斑竹血泪。这血泪里面,有一段情……”
        届于能听到他说话的人只有张子昉一个,于是理所当然便成了那唯一的人,听得倒着都快会背了。
          于是成了这样。
        陈阿遇:“这里面有一段情……”
        张子昉在看电视,便欣欣然点头:“嗯,古今大战秦俑情。”
          陈阿遇瞪了他一眼:“这里面有一段情……”
          张子昉翻了会儿书:“不及汪伦送我情。”
          陈阿遇再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这里面有一段情……”
          张子昉摇头晃脑:“情深则不寿,强极则为辱。”
          ……
        陈阿遇火冒三丈:“你就不会往下问吗?!”
          张子昉见好就收,识趣接话:“哦,请问那是什么情?”
          说着顿了顿,想到什么一般眼神变得古怪起来,“难道演的是出《人鬼情未了》?再或者是《农夫与蛇》?再不济,也应该是一出《猫的报恩》吧?”
          他原本是打趣一样说笑的,却不想陈阿遇竟真在他戏谑的眼神中郑重地点起头来,举起袖子干巴巴地抹了一把辛酸泪,殷切浓情地望着他:“我正是来报恩的!真不愧是子房,这也能猜中!”
        张子昉:“……”
        哦他这悖时砍脑壳的乌鸦嘴。


        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19-03-27 1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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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陈阿遇口中那段情产生的时候,他还没有学会现代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还不晓得什么叫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也还不曾变成鬼。
          那是在很久远很久远的过去。
          远到像是长河落日,一瞬千年。
          那些记忆在长河尽头,而陈阿遇,在长河末端。
            4.
            “骨架好了吗骨架骨架!!”
          “布匹呢布匹!要牢固的昂贵的丝织布!”
          “绑上赶紧地手脚麻利点儿!快点忙着用呢!!”
            “绑紧了给我!先生要是少一根头发拿你们是问!”
          ……
            “啊啊啊——!飞起来了——!!!”
             ……
          阳春三月,草木繁盛。
            作坊里的手工艺者好不容易将上司心血来潮要做的巨大纸鸢扯布绑骨做出了成品,不禁齐齐擦了把汗。而前方原野上被临时拉来充公的军士们则拽着手腕粗细的大绳带着纸鸢起飞,往常威风八面的韩统领正兴致昂扬地冲在最前面,像个吵嚷不停的小孩子。
          向来鬼精鬼精心眼最多的陈公子则在一旁蹦跳招手,大声吆喝着军士们听令使力,一齐折腾了近两个时辰,才终于将纸鸢送上了天去。
          而待张良被刘邦连哄带骗地拖出营帐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片热火朝天的场景。
            那头叫得开心的陈平一见他出来,脚下抹油冲得飞快,一溜烟跑到他面前邀功:“先生先生!我干的好事!夸我夸我!”
          张良拍了拍他的脑袋,仰头瞧见飞得老高的纸鸢和纸鸢下面累得仰倒的众人,无奈笑道:“可不是你干的好事!”
          陈平捂着脑袋嗷了一声,同旁人相处时倨傲冷漠的气质统统抛到了脑后,只揉着额头一副受气包模样,道:“劳民伤财……我知道您要说这个。可我和重言问过他们——”
          说着顿了顿,朝着他小声咬耳朵,“给了酬劳的。”
          张良含笑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却没有说出什么训斥的话来。而此时那边蹦得欢快的韩信正巧扭头朝这边看了一眼,下一瞬立刻将绳索交给了旁人,脚底生风飞也似地奔了过来。看见陈平揽功劳,立刻不高兴道:“这是我同他一起想的主意!”
          陈平顿时挑眉要开口否认,却不知突然想到什么,便没有反驳他,反而大度道:“你说是就是吧,反正先生这回打赌输定了。”
            只一句话,却是将矛头转向了张良这里。
          张良见状顿时无奈道:“不作数。我没有答应过你们。”
          韩信哼了一声没说话,陈平却是转了转眸,笑得灿烂:“好啊,先生说不作数便不作数。”
          张良看他今日竟然这么乖顺,却不觉疑惑起来:“你又打的什么鬼主意?”
          陈平顿时嬉笑起来,摇头晃脑一本正经道:“毋那。只是此番大军出行长途跋涉,难免疲乏惫累,平有心想要为众将士洗涤精神,寻常呕哑嘲哳之声又难以入耳。”
          “所以?”
            “所以,”陈平腼腆一笑,面色微红,“昨日平便不小心以先生的名义传下了命令,说是愿以仙乐为众将士洗尘除乏,沐浴圣听……”
            张良沉默了一瞬,似是料到了什么,却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了句:“仙乐?”
            “那自然是天上乐,随风而至千万里。”
            陈平说着拍了拍手,笑出声来,“嗨呀呀所谓一言而急。”
            “自是驷马不能及也。”刘邦在一旁看好戏补充。
            张良默了默,扭头朝向来最稳重的萧先生寻求帮助。
            而此时正从营帐里走出来的萧何却是朝他笑了笑,将一支通体翠绿的玉箫稳稳放到了他手中,十足的不怀好意:“子房,拿好。”
            张良:“……”
          张良:“……好。”


          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19-03-27 1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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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然后呢?”张子昉问。
              “然后,那位张姓公子转身去了牵着那纸鸢绳索的兵士面前,先朝他道了歉,才踩着他的肩膀借力,蹑云逐月几次纵身,借着绳索飞到了那纸鸢顶端。”
              “你们古时真有轻功?”张子昉提出质疑,“这不科学啊。”
              “你连鬼都见到了,还拿科学当饭吃吗?”陈阿遇噎他。
              张子昉想想也是,便点了点头:“横竖也是个有趣的想法。那接着说。”
              “于是那张姓公子端坐云端,待南风起时奏起玉箫,保以绵长内劲。那箫声空灵,风声幽远,顷刻传遍数十万大军。
              “而关于那一日的事,后世野史里曾有过只言片语的记载,三五句便可成就一份于世无双的传奇。但须知文人笔下多少天花乱坠,尽不如亲眼所见来得震动人心。”
              陈阿遇说着笑起来,眼角眉梢都带着暖意,像是在回忆前生里最明朗的暖日。他闭着眼,鸦羽般的眼睫极轻地颤动着,像是不敢打破回忆。
              “所以我至今还清楚记得……那年里绿原之上乘风跃起的青色身影,于泱泱万人之上,于浩浩穹顶之下。”
              冯虚御风,孑然遗世。
              那是他亲手奉起的神明。


            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19-03-27 1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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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事实上在最初初见时,陈平对他后来奉若神明的这位先生并不信任。而史书上记载着所谓的“一见如故”和“相逢恨晚”,其实只是史官们笔下的一厢情愿罢了。
                毕竟和那时已名满天下的智者师比起来,他只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罢了,更况论身上还背着欺上辱下的骂名。
                于是他只管针锋相对,张良却始终以德报怨,最后倒成了他一个人的跳脚戏,像个窜上作下的跳梁小丑。
                如此这般相形见绌,他更应绝不与他修好才是。
                却奈何,那实在是个抵挡不住的人。
                ……
                “想来能进这中军主帐的,应当不是愚蠢之人……”
                彼时他被韩信戏弄落水,敌不过便窝在墙角生闷气。那人曾揽他进屋,用绣着青竹的棉绢为他擦拭长发。
                他却不领情,只硬邦邦推拒道:“张子房,你别冲我来,我绝不领情……阿嚏!”
                被他连名带字毫不尊重地叫唤着,张良却也不恼,只管微笑着拂开他作乱的双手,将他乱晃的脑袋按在掌心,继续刚才未完的话:“……我见你也是个鬼精的,为何就不懂得田忌赛马的道理呢。”
                自己的脑袋在别人手里,陈平登时不敢造次,却仍不愿好好搭话,只管乱七八糟地呛他:“竖子多事!”
                这语气着实难听,张良却依旧不恼,待将他长发擦干后才拍了拍他的额头,意味深长道:“固有美如陈平长贫者乎?”
                陈平闻言“唰”地扭头回去,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你调查我!”
                张良安抚地笑了笑,解释道:“听你一块来的同乡说起的。他是做玩笑话调侃,我却觉着说这话的是乃慧眼识珠之人。”
                这解释是在夸人,陈平却就是咽不下气去,还在别扭:“你心眼这么多,谁的事你都要去掺一脚,累不死你。”
                “知人善用,能者当之。”张良从柜中取来新衣放到他怀里,挑眉轻笑,“我不累的,劳你担心。”
                陈平顿时恼羞成怒起来,憋得满脸通红:“自作多情!我没有担心你!”
                张良看他一眼,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那一笑星辰疏朗,暗室生辉,明月破窗来。
                陈平看得愣了愣,却在张良反应过来之前猛然回过神来。只作若无其事道:“阿遇。”
                话题跳转太快,张良不明所以,道:“嗯?”
                陈平便红着脸,捂了捂不受控制的心口,倨傲昂首道:“我来自曲逆,谐音去遇。你叫我阿遇,我们就和解了。”
                “阿遇?”
                “……昂。”
                ……
                而到后来,他果然如人所言在主帐之中取得了一席之位,地位不可撼动,却因计诡道阴屡遭非议。在最无奈之时,连张良也曾亲自来找过他。
                彼时他拿他无法,却又头疼,只抚着额尖询问:“诡道祸及后世,你做什么想不开?”
                陈平便摇头晃脑回嘴:“不过离间而已,这是诡道?”说着坐近些,笑嘻嘻靠在他肩上,脸上有些孺慕之情,“说到底还是先生您指引我的呢,却来怪我。”
                张良拍了拍他的额头,无奈道:“我哪里又教你这些了?”
                陈平便开始翻旧账:“您从前对我说过,田忌赛马。”
                张良点头:“那又如何?”
                陈平见他点头,便开始掰手指:“您这是想告诉我计出奇兵,招行险道,随机应变,施以手段,出其不意才可致胜。”
                张良默了默,仰头看天。
                “……不,我只想叫你别跟重言硬碰硬。”
                陈平:“……”
                7.
                张子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想笑死我然后继承我画在纸上的独栋花园别墅吗?!”
                陈阿遇恼羞成怒:“不准笑!!!”


              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19-03-27 1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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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有了那几个故事的交情,陈阿遇后来就顺理成章地在张子昉身边赖了下来。
                每天张子昉上班坐公交时他就颠颠跟在窗外飘,他工作时他就蹲在动物隔间里遛猫逗狗,偶尔憋不住寂寞了会顺着网线滚到张子昉工作的电脑屏幕上刷一波存在感。等他下班回家的时候他又会跟着公交车飘回去,看着热烘烘的饭菜摆到桌上,时不时低头嗅两下,毫不安分地在椅子上飘来荡去,整一副少年多动症的样子。
                  待到一人一鬼混得熟了,张子昉便开始尝试给陈阿遇买衣服,长风衣大棉袄大包小包买了一堆,还特地去街边犄角旮旯的小店里求了张符往包裹里贴上,捧回家兴致昂扬地点火烧了。
                  结果烧是烧了个一干二净,差点没连房子一块儿点着。可忙活完了扭头一看,陈阿遇身上该怎么着还怎么着,千年前的破布缕儿披的可好,愣是连点褶都不打,给两人气的不行,好死不死才歇了这条心。
                  后来北京城里大雪纷飞,终于到了年底。隆冬里连绵的飞雪却蓦然给他们平静的生活撕开了一道口子。
                  那晚张子昉捧着年夜饭守着电视机看春晚,陈阿遇双手捧脸在旁边乐呵呵地看着他。台里在唱《常回家看看》,他想了想,便问了一句:“你还要在我这里待多久,你都不投胎的吗?”
                  陈阿遇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作出泫然欲泣的表情:“子、子房,你这是要赶我走了……”
                  “是昉,第三声,如日初明的意思,别念错了。”张子昉头疼地摸了摸太阳穴,“我这跟你商量正事呢,没赶你走。”
                  “哦,那最好不过了。”陈阿遇见状立刻识趣收了哭声。
                  张子昉看了他一眼,想了想重新开口:“故事也讲完了,那段情也算了了,你还不想做人吗,天天这么跟着我也不是个事儿……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他说得苦口婆心,陈阿遇却在一旁嘀咕:“没完。没了。”
                  张子昉一听顿时脑仁儿疼:“你还没完没了了?你总不能跟我一辈子吧?”
                  陈阿遇哼了一声,道:“你还没想起来呢。”
                  他声音太小,张子昉没怎么听清,便扭头问了一声:“你说什么?”
                  “没什么……”陈阿遇顿时挺直腰板笑嘻嘻地转移话题,“说起正事……你知道你为什么能看见我吗?”
                  张子昉当然不知道,甩了个疑惑的眼神过去。
                  陈阿遇便兴冲冲道:“因为你姓张!”
                  张子昉挑了挑眉:“张天师的张?张君宝的张?还是张果老的张?”
                  “是,是张良的张。”
                  张子昉默了默,却是笑了一声:“哟,你还记着你这唱的是出转世报恩的戏码呢。”
                  陈阿遇闻言涨红了脸,像是用了天大的劲才把话倒出口来:“是……你就是故事里我那位先生的转世,我找了你好久。”
                  张子昉见他魔怔了一般,只好叹了口气道:“陈阿遇,我问你。如果你面前有一对长相一模一样的双胞胎,你要怎样区分他们?”
                  陈阿遇摇了摇头。
                  “你回答不出来?那我来替你回答。”
                  张子昉淡笑了一声,放下了手中碗筷,“自然是以经历,以性格,以组成这个独立人格的所有记忆来区分。”
                  陈阿遇看着他磐石一般坚决的目光,心底有些不觉升起的恐慌,又摇了摇头。
                  张子昉却没顾忌他的情绪,继续道:“而双胞胎是这样,前生后世亦是如此。我和你要等的那个人所处时代不同,经历不同,性格不同,习惯不同,记忆不同……全都不相同!你又怎么能一厢情愿地认为我就是他?”
                  陈阿遇瞪大了眼:“可、可你们是一样的灵魂……”
                  张子昉拔高了声音打断:“但我不是他。”
                  陈阿遇却立刻不甘示弱地吼了回去,像是在争什么一般:“你就是他!”
                  “……”
                  张子昉这回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许久。久到面上神情恍惚弥漫着腥风血雨,久到眼底的威压似要凝成实质。
                  尔后,却幽幽叹了口气。


                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19-03-27 1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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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转世报恩啊……那陈阿遇,你喜欢你家先生吗?
                    喜欢。
                    先生是天底下最好的先生了。
                    10.
                    张子昉敛起笑容,目光悲切地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里含着的情绪冰凉彻骨,陈阿遇似是被猛然泼了一盆冷水。
                    下一秒他突然目眦尽裂地嘶吼起来,整个身体气势像是疯了一般汹涌地膨胀,头上束发的玉簪也猛然裂作数半化成了虚影,满头青丝顿时鬼刹一般弥漫至屋内每一个角落,整张脸染上了狰狞病态的薄红。
                    过去近一年的相处都没能照出他面具底下撕心裂肺的倨傲与癫狂,而此刻触及禁区里的逆鳞,独活了数千年的恶鬼终于露出了真正邪狞的面目,张牙舞爪,满身鲜血,像是在刹那间换了个人一般。
                    “我找了你三千年。把自己都变成了这幅样子。”
                    脑后染血的青丝渐渐裹紧张子昉的身体,眨眼将他困在了黑色的幻境中。
                    “你要重新经历我们那些浩大繁华的过去,一遍不行就千万遍……你必须想起这一切。”
                    “这样,你就又是我最敬爱的先生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19-03-27 1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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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
                      “陈平智有余,能不足以独任。”
                    张良曾经听君主这样评价过那个孩子。
                      大汉初定的时候赤松子先生曾来找过他,说他一身功德圆满,又是天生道心,不日便可成仙。恰好新帝将立,百废待兴,狡兔死走狗烹,于是开口邀他同游。
                      因着成仙便要将俗世一切斩断,便是连肉身也不能带着,在别人眼中看来便与死去无异。所以他便将赤松子的邀请推后了些,打算私底下再做些准备。却不想竟被陈平察觉到了他不寻常的动向。
                      那孩子往日里时常是挨着他的。那些日子更是看得紧,片刻也不离身,瞧着是恨不能将他拴在腰带上连更衣都带着走。
                      他无奈,便对他道:“阿遇,须知万物皆有生衰病死,我焉能强过谁?”
                      陈平却不依,只管闹他:“您是先生,自然强过这世间千千万万。”
                      闹得张良烦了,却也舍不得责怪他,毕竟是自己宠着长大的。于是一时没能狠下心来离开,便一拖拖到了君主登基,做了留侯。
                      而那时,他已亲历了重言身死。
                      重言被乱竿穿心而死。出主意的,却是身旁正倚着他说着温哝软语的这个男人。
                      “唇亡齿寒。”张良道,“他有没有谋反之心,你会不知道吗?”
                      “功高震主罢了。”陈平不以为然。
                      “那陈豨又是怎么回事?”
                      “……”
                      陈平默了默,却是不说话了。
                      彼时张良闭了闭眼,再没有说什么。
                      等到三月后赤松子回来接他之时,看着他空了道心的身体,顿了半晌,却是叹道:“你这又是何苦?韩将军死便死了,英魂总会去投胎的,你给他这东西做什么。”
                      张良笑了笑,道:“转世之后终归不是他了。我给他这颗道心,叫他带着记忆重活一回,也好过白白走这一遭。”
                      赤松子道:“罢了罢了,也可功德成仙,效仿西周姜夫子罢。”
                      张良笑了笑,道声“也是”,点了点头。


                    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19-03-27 1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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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
                        尔后君主开国祭天,以忠臣筋骨,以亲朋血肉。
                        张良请樊将军到圣榻前哭了一场,解了人人自危之局,又几番奔走为太子刘盈保住了储位,而此时,赤松子先生已催过了数回。
                        他想了想,又在居所留下了封信函,才道:“走吧。”
                        一路穿墙过树,脚不沾地走出了数十里。然而在城门口时,却遇到了不知自何时起就等在了那里的男人。
                        “你等了多久?”他问。
                        “七天七夜。”陈平回答。
                        张良叹了一声:“不眠不休?”
                        “不眠不休。”陈平点头,“怕一闭眼,先生便会彻底消失。”
                        张良又叹了一声。自从遇见陈阿遇这孩子,他叹气的次数大抵都数不清了。
                        见他叹气不语,陈平便又问了一句:“我可以跟您走吗……先生?”
                        张良摇头:“你以后还会遇见更优秀的人。”
                        “可不论遇见谁也不再是您了。”
                        张良噗笑出声,抬手抚了抚他的额尖,无奈道:“你啊……”
                        陈平习惯性地在他掌心蹭了蹭,从前在朝堂上搅风弄雨的气势尽皆消失不见。在先生面前,他总还是那个乖巧的少年。
                        “智有余而能不足以独任,”张良道,“你知道陛下对你的这份评价么?”
                        陈平点头:“知道。”
                        “那这评价会将你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你又知道么?”
                        “我都知道的,”陈平握住他的手道,“我都知道。我从前作来弄去不过是为了不入这深渊,我想好好活下去,和先生一起。”
                        他说着顿了顿,抬头看向张良数十年如一日的美好面容,笑道,“可是如今您要走了,那一切便都成了空谈。是您指引我如何在这乱世中立足,如今我什么也没有了,所以总是要跟着您的……带我走,好不好?”
                        ——带我走。
                        向来娱乐天下的男人,此刻却几乎要哭出来了一般,眼眶通红。
                        ——好不好。
                        张良看着他,良久良久,眼底闪过一丝极复杂的情绪。
                        他合该离开。
                        却终究有些放不下的。
                        罢了。
                        “相逢原本是劫数。便不妨,用命来赎。”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19-03-27 1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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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
                          “想起来了吗?”恶鬼目眦尽裂地问。
                          张子昉沉默许久,却终究摇了摇头,笃定道:“对不起,我不是他。”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19-03-27 1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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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不要您的累世功德!!!!!!
                            我不要长命百岁!!!
                            您纵然成仙了也好不要我了也好,我要您——
                            活着啊。
                            15.
                            纵然看过他所有记忆,纵然拥有同一个灵魂,那也不是他。
                            上穷碧落下黄泉,陈阿遇终于,再也找不回他的神明了。
                            “须知这世上若有一个人能无限包容你,连你的任性、虚荣和狂妄也照单全收,那么,他也一样能让你伤心得哭天抢地、不成人形。”
                            当是如此。


                          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19-03-27 1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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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
                              三千年前,时光有涯。
                              三千年后,思念无涯。
                              而这上下三千年间,却终究只出过一个张子房。
                              他死之后,谁也不再是他。


                            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19-03-27 1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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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19-03-27 17: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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