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了甩手上的烟袋锅子,将里头的余灰磕在了墙根上,背倚泥砖垒起的矮廊,微微曲着眼,伸手自袖口里的袋中捏了些蒲绒,捻了捻塞进烟锅中,因做了那佝偻相而不抻直身子,这做派便显得更是邋遢连带龌龊。往里抽了口燃着的烟丝,冷不防呛了满腔,咳的红头胀脸才作罢,却并不耽误自己跟周边贩子带来的伙计一道蹲在墙根底下闲扯着皮)
(绸缎褂子瓜皮帽已是不见,自下人那弄来了套不新不旧的衣裳,倒是巧,因逢着春末夏初而提溜着裤腿,露出两截脚脖子,看着倒是个裤长跟不上身量的半大小子模样。起初找错了地界,蹲错了点,幸而鼻子下有嘴才半问半摸的到了正地界,本以为担了个市字便应当有棚子有幡子,却不成想只是个偏远胡同,中间划出个空敞地界便算做场子,不大的地界里连人带马挤的满满当当,再经烈日暴晒一番,各色荤腥臭气熏了连天)
(脸上当自是一阵白一阵暗,往后一栽歪险些坐在招了蝇子的半个馊瓜篓子上,只捶了捶心口窝连称不碍事,不过一上午已是憔悴良多,却还是转头带着一对连乌携青的眼袋跟这一同蹲在墙根边上的伙计打听个不停)
我这是跟着东家来的,之前一直在关外跑,最近才来的京里,手里有的好货得给京城里的大老爷才能提了价,否则好驹子也无非卖了个撅嘴儿的骡子价。
(给自己扯了个身份,加之抹的灰头土脸又经了暴晒,活似病恹恹的生瓜蛋子。此时冷眼旁观而下,只觉此处人比驹多,却各个都三两成了一圈,似是有说不完的话一般,有心做着熟络的做派撞撞他肩膀,在斜眼一瞥到那泥手肘时彻底把心思缩了回去,便又蹲着往前蹭了一两步)
兄弟,也就是我人在这瞧着,心里也知道是人买马,否则看这架势还寻思是马买人,好家伙,这人比马多了好几轮。
(其中不乏有故意留白露怯之处,掐准着皆是半大孩子,眼前的两个似乎也是嘴上没把门的,便东扯几句再套上几句,不过晌午刚过,热浪未消,便就看这些个牵了头马领着俩伙计的各个贩子散如鸟兽,只在空敞地界留下了一摊滩的马粪。而自己亦是寻蹩清楚了,此地并非常设市,而是靠着其中穴头儿传着口信,攒足了八九个贩子连六七阶品相的驹子便凑成了局。而这几日,却是鲜少的连设午市,皆因有蒙古宝马入了此地,只是千呼万唤仍未出,怕是要憋到最后成个好价)
(可谓是顺着金银之气嗅到此地,亦是想向兄长证明自己所想非空,兼带着可有能力为其先挡风雨。日逾一日,除却自己亦派了心腹而至,抽丝剥茧似是到了正心之时,却不想横祸而至)
(都察院的风邪行而来,将本欲自己所获所掌之事,搅成了一片稀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