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坊间有所传闻，塞外诸部正着人大肆正驯养骏马，集结青壮，似有侵犯我疆土之意。本就是市井之谈，做不得准数，谁料朝堂之上竟有人提及此事，便说起对方马驹之精良，似有他意。然这事儿也并非我区区一届郎中能够置喙，也就没放在心上。倒是太仆寺借机提出想要增养战马，请求朝廷拨款。）
（说实话，比起与礼部的势同水火，户部和太仆寺的关系当真好了许多。只可惜但凡提及钱财之事，尚书总还是锱铢必较。于是，他只说了四个字——公事公办。）
（是日晌午，正打算去外头用个午膳，就有小斯来报，说是太仆寺的白禅大人来访。想也知道是为了何时，心中感慨这顿午膳又是吃不好了，叹了口气，命人将他请入。）

[老高又来提银款的事儿了。其实他具体说了什么自己并没听太清，左右就是那些借口，变换着法儿的说。闭目窝在椅子里实在是听不下去，恹恹答应下来，好。于是次日朝堂上，将老高的意思稍加修饰提了出来。未被立时允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毕竟那借口自己也觉得牵强。]
[可自己已经把话放了出去，又是倔着那点少年脾性，便是不能就此作罢。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该来户部探探口风争取争取。可惜自个儿这时间点选得着实不好，正值晌午，有无人值守都不晓得。入了门才晓得现下就一位裴姓郎中，扬了眉毛]
：裴大人，还没用午膳？
[可自个儿也就这时候有空。很是自然地将手里的烤鸭提了提，才从全聚德包好带来的。]

（未曾想此人甫一入门，开口竟是问我用没用午膳。先是一愣，待瞧见他手中那只包好的烤鸭，才反应过来。当真是有求于人，不能空手而来，道理半点儿没错。摆手笑道。）
白禅大人有心了，还没顾得上，倒是让大人看笑话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东西都摆在案上，非说要让我公事公办，到也不太好意思开口。既是如此，便先问清他想做什么，也好应着找些门道解决，两头都不得罪。）
是为了马场购马的事儿来的？

[眯眼笑了，还是文官好说话总顾及着斯文，至少不会上来就指着鼻子骂，倒不是对武官有偏见，譬如赫舍里大人就很好。]
[既然人直接把事提了出来，也省得自己拐弯抹角多番试探，一壁拆着手里的包装一壁点点头]
：裴大人心思敏捷，正是这事儿嘞。
[三下五除二剥开了打包纸，未提此次具体所需银两，这尚且不急，何况他一个郎中也做不了主。倒是先提旧事卖惨，叹了叹气]
：先前给骁骑营补了一千匹骟马，加上一路的饲料和运送，大出血呢，现在都没缓过来。

（每个来户部要钱的，总是抄着一大堆借口，想来他们也不会例外，果不其然，还未提及正事，他先与我说了几句近况，分明是想让我在上头那位面前替他们太仆寺说几句好话。只是一时又想起富察大人，总觉得按着他的性子，也断不会轻易松口，更不用说尚书。）
（不动声色，也未对那烤鸭伸手，只是指了指满桌的文档，道。）
我区区郎中一职，在户部人微言轻，军马这事儿我且听说过，只是并不归我管着。负责此事的同僚今日休沐，你这个，该等他过了休沐日归来，说给他听的。
（顿了顿，补了一句。）
只是我记得前段时间，骁骑营才要过战马，怎么又是问你们要了一次？

[微微一笑，并不很在意他话里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拒绝意味，也没指望他热心肠地凑上来给我打什么包票。我晓得他们谨小慎微是为什么，谁不是那样过来的。]
[自一愣，一头雾水不是很明白他的话，骁骑营不就嘉瞻来要过马么？什么时候又要过？琢磨不透，略显迟疑道]
：又？没有啊，我说的就是那一次啊.....
[难不成真是我错漏了什么文书什么话？前阵子忙得不得了，牧场那边事多交给了老高，因先前的事我还不放心他，才叫了老赵看着，他俩还能合起伙儿来欺我瞒我不成？]

兴许是你们忙忘了，也没注意查，我倒是记得些。
（唇角抿成条线，起身往负责这件事儿的同僚桌边，略一翻找，就轻松找到前几个月的档案。摆在桌前摊递给他，上面正记录着前段时间太仆寺的出入账及名目。）
（伸手指着上头两处，点了点，抬头对上他探究的眼神，答道。）
你瞧这里，前几个月才支了两笔钱款，都说是要购入马驹。数量和品种都报了。若是按你记的，骁骑营才要过一次战马，那余下来那些再养一段时日，足够上交第二次。
（侧目望去，见他似乎也在思索，顺口问了一句。）
怎么样？是不是这个道理？

[顺其指示瞧去，面色愈冷愈凝重，沉了眸色。我以为我已经处理好先前的事，也已经给出了足够的警示，真是可笑。我以为。]
[上面记录的东西，全然是我不曾知晓的荒谬，字字昭示着我不可饶恕的失职。连同骁骑营的诘问，一件件逼迫得我发蒙。勉强扯出个笑]
：你说的对。
：当真是给忙忘了。
[纵使我这一番神情变化轻而易举就能叫人瞧出这后头必有隐情，却也不能捅破了说，我到底是带着太仆寺的面子来的，不能轻易给打了脸。]

（见他眼色忽明忽暗，也知晓其中必有隐情，这事儿本不归我管，当然也无须我承秉上官，我只垂了眼，装作没看见他心中几番纠结，说。）
此事本不归我管，如今也非公事时间，我只当不知道这事儿，也不会同别人再提，您回去与马场个骁骑营那头核对好数目，若真有需要，便是再来递话就是。到时候若审核无误，上官自会同意拨款。
（其实如果换做其他同僚，也未必会有所察觉，只是我入仕前是做生意的，瞧惯了逢年账目，自然比其他人记性好些，眼也尖些。）

[饶是已将簿本上的内容盯了个穿，记了个滚瓜烂熟，仍不肯从账册收回目光。至他提醒，方大梦初醒般，此间意味，已为自己留足了颜面。明明气得发抖也还是要努力克制，还是要笑眯眯地谢人家。]
：多谢你。
：我这就回去核对核对，也不打扰你了。走了啊。
[指紧攥握得生疼，暗骂了背后那两个藏着窝着的人，也恨自己一天天消极沉迷连最低级的谎言和讨好也瞧不出来。而他们这般行动怕不是要害死我。道过别咬着后槽牙旋身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