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锣鼓巷 买鹦鹉

【垂阴纷动，风静人无声，午眠起来后，竹笼里豢的珍珠鸟儿飞走了。风透薄衫，翠钿绕鬟，缓步放了金钩，朱幔斜下。香引微凉，深嗅了香篝焚的薄荷，净水匀面。闲散逛到南锣鼓巷，闻啭啭不绝，循着啼音，漫至一处鸟雀摊。】
【白身红嘴的鹦鹉冲我叫个不住，尾羽掺着几丝黑。身阔圆润，俯身拾了枝柳枝，逗着顽。】
掌柜，这个卖么？

那一声明俏扬来时，我面前的掌柜抬了眼，寻向源处——故而我亦转眼去。罗衫翠钿的姑娘站在那架前，恰好便是方才瞧上的一只鹦鹉。
便与掌柜摆手，只叫婢女在原处候，不紧不慢地抬步行去，攒在梨涡的笑意满是和善。
“姑娘。”
我以很是温和的音调唤她。
“你喜欢这只鹦鹉？”

【柔声钻入耳，雪颌缓抬，我看过去，收回逗趣儿的手。摘去沾来的白羽，芳息轻呼飞到她脸前儿。目色看观，并无生息，或我是横刀夺爱之人么。故是先声夺人，亦不免属意有先。凑了几步前，甫说着。】
有些喜欢，同我前几日丢的鸟儿一般模样，白身红嘴。
【销夏无处，适才风中仍掺着闷烦，只她带来阵清凉。侧身，又瞅了眼鹦鹉，又言。】
您也喜欢？

她距我近在步武，长睫一瞬，仍旧端着一身贵气，若无其事地瞧她。
诚然我来此不是为了寻一只一般无二的翠鸟，珍品总是凡物难媲的，无非是这鹦鹉模样生的好看，恰好入了眼罢了。
“我方同掌柜说好了要买下它，姑娘这是要横刀夺爱了吗？”
语调却与方才相差无几。

【好罢，是我夺人所爱了。顺着羽势轻抚，皓腕极不情愿递到她眼前儿。躲在画檐小阴下，流云皛皛，日光耀在洁白的羽上。诚然，我端的高贵尚可，自是随宜的攀谈，在她面前却失了所剩无几的光芒。】
是这样么......那应该还你。
【英雄所见略同便在嘴边，却无力说出了。疾首蹙额，扬着翦水的目看去。任凭何人所观，此刻我故作的是一派楚楚可怜状。】

欣然受下她的从善如流，而今面上的容色便是自心下而生出的温润，既她无夺人所好之心，意欲如何，若非逾矩，皆无不可。
转目去予婢女一瞬的眼色，示她只管付账便是，一壁再转过目光来，与人笑笑。
“但它如今已是我买下的鹦鹉了，姑娘若是喜欢，与它顽会儿，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7
【腕逆势收回，极其宠溺的将脸埋在鹦鸟的软羽上。果然，高贵的人皆是气量如海。玉姬从前又说过，旁人的东西是最好，占己有后便少了几分乐子。纵是俗话非常，如斯然应理儿。雀眼空洞无神，愣愣的。】
【我将它递回，甫言。】多谢您，方才也顽够了。这鹦鹉的毛色纯，不
搀一丁点的杂色。
【说来，若我问了掌柜银两，更是望而却步了。长眉一挑，又敞开话匣。】
从前我也有一只，从旧宅带来的。前几日，它飞了。

这鹦鹉的羽毛类极银粉玉雪，极是白洁干净，不消几番思虑，便晓得她缘何喜爱得紧。可从来没甚么惯于相谦的性子，只好教她失望。
只令人又取来一鸟架，虽比不得从前豢养青雀时的鎏金颜色，然能在宫外寻得，并不求多么繁丽。
“想来是，还没养出人性罢——”
比起消亡，兴许飞去倒好些，是以，我用再模棱不过的话聊做安慰。

【是来，铜箍出一方天地，向外窥探应对这无尽的天地十分好奇。兽性难灭，总寻着由头窃逃走了。而今，我眼喜这昂贵的白雀，无非是它训好乖顺的性子难得。她话音轻柔，疗慰着我。】
你说的也对，没有人性，今日不飞走，明日便也会找不到了。
【汗融香雪，撩着秀帕扇凉。只想，这样好的雀鸟，我养不出人性，怕会重蹈覆辙了。】
说来，我家的黄犬倒是通人性，听话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