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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玉案】辛弃疾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第一章 
    那一年，他十六岁，我十四岁。 
    他向我伸出手，我一生都会记得那个笑容，比冰要澄澈，比阳光要灿烂。 
    他牵着我的手来到白驼山。他说，他叫欧阳克。 
    万阶长梯，我不知自己是怎样走上的，只记得——一个飘着素香的温暖怀抱，和彼时漫天飞扬的白雪。 
    他说，只要我愿意，从此，白驼山就是我的家。我浅浅一笑。 
    不知为什么，竟没有拒绝他递来的白衣。的确很美，很美。 
    但记得，往昔的自己从来只穿蓝色的衣裙。其他，量它如何缤纷，皆如不了眼，今天，竟不懂得拒绝这最素不过的白。 
    没想到自己从此就离不了白了，不是谁的逼迫。只因，愿穿和他一样的颜色。 
    白驼山很大，他牵着我绕过很多楼阁池榭。在满片竹林中。他告诉我，我住在那儿——冷若阁。 
    我微笑，我记得在白驼山的第一次开口：“潇湘然，清冷若斯。” 
    他用浓墨在纸上写下了；萧湘然，清冷若斯。 
    把“潇”改成了“萧”。 
    因为，我姓萧，我叫萧若。

第二章 
    白驼山的日子无疑是宁静无忧的。偌大的山庄，仆人和蛇奴都有专门的院子，牧蛇和练武也有专门的境地。因此，后山是很空的。 
    欧阳家几乎没有亲戚，更无朋友往来，因此后山只住了公子，夫人，管家，我和寥寥几个贴身的侍女。 
    前庄主，也就是公子的父亲早已逝世，现庄主欧阳锋精研误工，长久闭关，住在练武处所。 
    我若无事，便也常去夫人那里，她没有听闻中的冷僻，不过是沉醉于自己的孤独罢了。 
    我常见她伫立于窗前，眺望着同一个方向，一身深紫色的长纱袍是终年不变的。她小心地掩饰面纱下残缺的容颜，但我，却能看见她冷艳的美丽。 
    我如是和她说，她有所触动，如果我没看错，她是在笑吗？面纱下的嘴角隐隐牵动，原来，她一直都在乎，只是没有人体谅她的寂寞。 
    于是我常来这儿了。有时和公子一起，有时，一个人。哪怕，只是静静地陪着她。 
    我知道，她是寂寞的。只是，习以为常了。 
    渐渐，她也待我温和多了。有时，她竟在我面前垂下面纱。 
    她问得最多的，是公子。我总微笑着回答她，因为我知道，她从来不会自己问公子自己。 
    她唤我，若儿，和公子一样。 
    欧阳夫人和公子之间总有微妙的关系，是我总也扯不开的。直到两年后，我才完全明白。而那时，公子是哭着说的……难怪……

第三章 
    一度花开，一度雪飘，又是一年春秋过。 
　　我已无初进庄时的蜡黄消瘦，却仍是苍白。公子总是怜惜地扶着我的肩说，怎么就不会长胖呢？我浅浅一笑答，因为我不喜欢呀。 
　　他亦笑，笑得眉眼弯弯，眼睛好像能笑出水来。 
　　只是，现在——他不总是这样灿烂地笑的。可只对着我时，他还是常笑的，与我一同笑，满是怜爱。 
　　我知道，自己也是很少如此笑的，连话，也是不愿多说。夫人说她喜欢我这种性子，懂得静静地听，是以她常常对我说起她的过去，她年轻的日子……我，仍是静静地听。 
　　我本是坚决不愿习武，可公子说女孩子家学一些防身也是好的。我便与他说我只想学些轻功，和医道相通的点穴和暗器，若是学别的，那也就罢了。 
　　他说那是好，可万一不小心惹到我那他可惨了，逃又逃不掉，若大小姐手一扬，他还不变刺猬？ 
　　我扑哧一笑说，那你不欺负我便得了。他笑。

第四章 
　　 
　　这样安生的日子不觉又是一年多过去。 
　　这些日子我学医研毒看书练功倒也不觉无聊，生活很是充实。 
　　只是公子的日渐忧郁让我担心，近月来，他笑得越来越少，只是偶尔的在我练武时和我说笑。 
　　他月夜的箫声不仅是清冷了，更有了如凄如诉的悲凉哀婉。我常能听见他彻夜的箫声，让我泪满枕巾。 
　　我多么希望，他能像从前一样，笑得灿烂。 
　　我学会了吹箫。公子说，箫是用心吹的。我懂了。 
　　我用心吹出来的箫声，让公子惊异，也让我自己惊异。 
　　从此，竹林便多了一道清丽的箫声。他沉醉，那就让我陪他一起沉醉吧。

可就算是这样，也不能长久。 
　　那年我十六岁。我看到公子带回几个绝色女子，她们都是他的姬人。姬人，多么卑贱的称呼，却让我彻骨地痛。没有任何嫉妒，因为他眼底里的——我一直害怕的——漠然。 
　　他会在任何场合和她们亲昵，庄里的人明的说少主潇洒多情，暗的议论他如何风流，不论怎样，都是我不喜的。可我除了心痛，除了我手边一支箫，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夜夜留涟花丛，他开始玩世不恭，他在慢慢地淡漠，我当如何？我只好将自己埋到成堆的书籍中，我只好选择不见，我的眼中开始有了血丝，连璧叔也心疼地怨我：是否太用功了？ 
　　我一笑，我知道，我只是自己骗自己，我怎么看不见？ 
　　他越来越容易伪装自己，将各种应付玩得得心应手。他又开始笑了。可我看得出来……他的掩饰。这更让我心痛。 
　　但他从来不带姬人回竹林，也不许她们进。因此那儿仍是清清静静的。只有我仍在吹箫，按着乐谱，一首又一首，越来越多…… 
　　只有潮水般的箫声才能暂时掩盖我同样如潮的思绪，亦可说是——沉醉得更深。 
　　只是，箫声又成单。

这几步轻功所显功力远超她们，虽不是至深的，步法已颇为精妙了，又有一个风雅的名字叫“踏影步”，意为快而轻捷，身姿亦是美妙。我虽只学两年，但只研轻功，身法已是不俗。 
　　芷苓一众毕竟是公子的姬人，虽然言语对我有所侮辱，我尚可看做是小女人的肤浅，便不与之计较。露了这手轻功是盼她们知难而退，也全了公子的面子。 
　　不想那芷苓仍是不知低下，说道：“你以为跳得高我便捉不到你吗？雨情，我们劈了这竹子，看她再哪里逃！”那唤作雨情的女子上前便欲拔剑。 
　　我眉一挑，纵身跃在竹上，双脚夹住竹竿，手执长箫，冷冷地说：“先且慢了，只是芷苓姑娘，此处已是竹林，只要你此刻回头，我可以不计较你擅入竹林，只当梦一场。要是你不仅不听劝告，还敢损这里一枝一叶，我便恕不得你今日的言行了。” 
　　她哼一声，长剑出鞘，反手便削，我所在的竹子便被斜劈一个口子，她回转剑锋，一剑就将竹子砍倒一棵。她毫不停地就要砍第二棵。 
　　我不由怒道：“公子便是这样教你用剑的吗？你真是侮辱了这剑。”我跃于半空，左手一扬，一枚银针飞扣她手腕，这一剑便劈不下去。 
　　她只觉疼痛，长剑“哐当”落地，我身子正好下落，箫端直指她胸口，轻轻两点，便制住了她的穴道。 
　　令有两个姬人还自茫然，朝我攻来，我脚下不停，点了她二人穴道。我冷眼朝余下二人一扫，说道：“刚才不走，现在也不必走了。只是看来，你二人更明智些。” 
　　我跃上另两株竹子，转过长箫放于口边，微鼓中气，箫声便幽幽地送满了半个后山。 
　　这箫音于常日无别，多了缕内力，无喜无悲。我想，他能听懂吧。 
吹了一盏茶的工夫，果然见公子施轻功徐徐奔来。 
他见此景象，长眉一挑，目中微含冷意。我不语，缓缓吹完一曲，曲调渐柔。一曲终了，我跃下竹梢，向他们各望一眼。 
转长箫别于腰间，拂了拂衣袖，我便离去。

第六章： 
　　 
　　半夜梦醒，听见远处林里的箫声，一如多久以前的清亮，又有淡淡的哀绵。 
　　我穿了衣服出去，此刻月已偏西，却仍是明亮，透过竹隙洒下细碎的剪影。 
　　来到公子屋前，看他坐在屋顶上。长衫的衣幅飘飞，墨丝带动一片清冷的月光。黑夜为他勾勒出天人的身姿和容颜。 
　　他见我便放下口边的箫，微笑着说：“上来吧。” 
　　我纵身上了屋顶，来到他身边，他牵着我的手坐下。他问：“是否是我吵到你了？”我轻轻摇头。 
　　他顿了顿，又说道：“芷苓一众，我会惩罚她们的，竹子我也会叫人种上。”我仍是轻轻地摇头，我打断他说：“公子，我不关心芷苓如何，你更不必在意。至于竹子，来年春雨一场，便也长足了。” 
　　公子，你可知，我是在关心，为什么你在说惩罚她们，眼中根本没有一丝怜惜，伤痛，或是另有一点点感情……总好过你现在你冰冷、漠然…… 
　　 
　　他说：“好，那便如你说的。若儿，要知道，百个芷苓，千个芷苓，一抵不过半个萧若。在我心中，你与姓欧阳无别，” 
　　我望着他的侧影，他的眸中是满满的怜爱。我心下一阵暖，倚在他的肩头。 
　　可是为什么，我无姓欧阳无别，无别？你可知，我不愿，真的不愿。 
　　你从来，当我是你的妹妹。就算再爱，也仅止于此。 
　　这样，我也满足了，很满足，只愿你我如这亘古不变的月光，清冷千年，却也温暖了千年。 
　　月夜，你仍是青蓝的深色天幕下的白衣谪仙。可你，真的变可。 
　　旁人眼里，你风流，你玩世不恭。或你英俊潇洒，文武兼备。 
　　可我不知，除了我，又有谁知你的落寞。

第七章： 
　　 
　　那一夜，那一夜的你，我不会忘记，那样的你。 
　　我和你坐在屋顶，望一片竹影渺渺。 
　　我未开口，你却也只是默然。你递给我酒杯，深红醇厚的女儿红在银色的杯盏里愈发透明，流转的酒色辗转于你的唇间齿边。 
　　月色半掩云间，惨淡的月光将你眉间深沉的痛映得越是深刻，像是信笺上抹不去的墨迹，亦是烙在我心上，烙下苍白的痕迹。 
　　我紧紧攥着酒杯，直捏得指节发白。我多想承担你的无奈你的痛。 
　　但我只能注视着你，我想靠近你，可为何咫尺天涯？ 
　　你笑着对我说，原来你从来就不重要，原来你从来都是那份没有结果的爱的附属品。你说你是一个痴心妄想的女人想疯了爱却得不到爱的可怜证明。你说你什么都不是。你说你是被尘世遗忘的一件物品罢了。 
　　我看你一直在笑，那么凄凉，那么残忍地诉说自己。我不由泪满双颊，彻痛。我一把夺过他的酒杯，用力抱紧他，仿佛是用尽一生的力气，仿佛这样就能等到天荒地老。 
　　我说：“就算全天下都遗忘你，我也不能忘你。就算世人都唾弃你，我也会陪着你。公子，你别忘了若儿，你别忘若儿啊，公子……公子……” 
　　他终于展开一个淡淡笑，他轻轻抱着我，用他的脸拭去我脸上的泪水。他一直安静地抱着抽噎的我，轻轻抚着我的头发。 
　　他在我耳边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若儿，我不会再忘了你。若儿，我的若儿。”他用更轻的声音说：“若儿能叫我一声哥哥吗？” 
　　我注视着他，清晰又柔和地唤他，“哥哥，欧阳哥哥。”我想，我笑得一定很美，很美。

往后欧阳锋对我研毒倒是颇有指点，我虽不喜他的为人。但不得不承认他身为一代宗师，手段的确不凡，是我平生未见，大有心旷神怡之感。 
　　被我救的那个侍女与我一般大，叫林水，很是活泼。当日她也不是为什么大事触犯欧阳锋，只因她抓了欧阳锋修炼用却逃出来的一条小蛇玩，本想玩几日便送回去，没想到正被撞见，才毒成那样。 
　　我听她唧唧喳喳地说这些，只是一笑。她一个人说得无味，便撅着嘴说：“难怪旁人说若小姐总冷冷的，我看也是，这么惜字如金。” 
　　我仍是一笑，回她说：“你既爱说便让你说，我只爱听。有什么不好么？”她无言。 
　　从此这阿水就常来找我，她总在我归后山的途中拦着我，拉着我说好一阵子话，我虽素喜清净，却奇怪从不厌烦这个天真烂漫的阿水。 
　　她在厨房打些杂，因此常给我带些新鲜花色的点心，她总捏着我的手说：“若小姐怎么总不会胖呢？不像阿水，吃多了就胖。”还想来捏我的脸。 
　　我笑着打掉她的手，说：“没上没下的，难怪要被庄主蛇咬。” 
　　她笑得更欢：“反正你也不在乎啊，至少你不会放蛇咬我。” 
　　公子常见我包着一帕子的点心，我跟他说了。他笑言：“救一个膳房的女孩便总有好吃的东西尝鲜，枉我身为少主却没有这个待遇。早知我便抢在你先头救她了。”说着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我不由笑，拈了一大块糕饼塞在他嘴里，堵住他的嘴。 
　　过了些时日，阿水与我更亲了，公子也见过她几次，说她有趣。 
　　我就对公子说让阿水也住到后山来吧，省得她天天跑这么多路来看我。 
　　公子说那也好，也好让我有个伴。他问我说：“那你还要她住到竹林里吗？” 
　　我说“不”，我跳过去揽住公子的手臂，用少有的撒娇的口气说：“公子，若儿可就这么点私心，我只要一个人坐在你身边，听你吹箫。”他轻轻抱抱我，笑得很开心，很温暖。他说：“好。” 
　　公子，我记得，你的承诺。

第十二章：
　　这一来，她们自是与我亲厚多了。只是，芷苓未来。
　　宫灯柔和的光芒下，言笑莺莺的她们竟个个明艳不可方物。
　　公子与我们嬉笑一阵，便抽身去了，末了说道：“若儿在你那处招待她们便可，我那就别去了。”她们有些失望，但转眼又快乐了，其实她们是很好满足的。
　　灯赏完了，有人提议包汤圆吃。又有人可惜道：“只是没有糯米。”
　　阿水说膳房里有浸好的糯米，还有豆沙等的馅。
　　大家都说好，我道：“那我们一同去膳房吧，包完了立马便能下了吃。”
　　于是这元宵的晚上，大家便又闹哄哄地一路推让着去前庄，每人手里都挑了一盏美轮美焕的宫灯。
　　那膳房的掌厨齐老头凶霸霸地便要赶她们出来，还骂阿水胡闹，作势就要将菜刀劈过去。阿水忙拉了落在后面的我出来。
　　我只好一笑，说道：“齐师傅。”那齐老头甚是诧异，目光由我手上西施浣纱的宫灯扫到我粲然的脸上，说：“若，若小姐——她们是——”
　　我说：“齐师傅，今儿是元宵，便和姐姐们合计着包汤圆来了，还请你休息去吧，只留下这两位小哥生火就可。”说着伸指一点正在生火的两个奴仆。
　　他想说什么，我一笑打断他，道：“齐师傅，今天就不辛苦你了。再说，公子也已同意大家了。”他这才嘟囔着退下。
　　昭昭和另有几个姬人抬了几张八仙桌来，放在后院空旷的平地上，大家便搬了糯米和豆沙出去，每人皆包了当场便煮。
　　有不少姬人不会，就和阿水学，阿水能包好多花色的点心，甚是可爱。
　　我本在一旁坐着，也被白术、苁蓉几人拉去包，我笑言：“反正你们包了许多，我吃便是了，何必为难我呢？”她们只是不许。
　　我微一沉吟，回去厨房，那了许多作料出来。
　　将枣泥、豆酥、芝麻都作馅嵌入元宵中，就比之豆沙又有了新的味道。
　　西域不盛过元宵节，于点心也无甚讲究，自是不如江南富硕之地来的精巧，花样繁多。
　　我新包了各种馅的，她们都说好吃，便也照样学着包，更有甚者将青菜萝卜都包进去，自然是不容乐观，惹得众人莞尔。
　　这么多人，包了许多，于是我们各自吃得很饱。
　　白术提议带些去给公子尝鲜，大家自然赞同，说好了每人包一个，下在一起，由我给公子带去。我答应着。
　　折腾到夜深，她们都已走了，我一人坐着，不觉忆起幼时吃的各色点心，一笑。
　　收拾了些现成的枣泥糯米，自个儿又包了些小点心，装了一食盒。
　　待回到竹林，夜更深，听见有深远的箫音。我微笑。

十三章： 
　　提一口气跃上屋顶，与公子坐在一起，他停下口边的箫，问道：“怎么样？过得可高兴？”我答道：“自然是开心，我们还去膳房包元宵吃呢。” 
　　他一挑眉说：“哦，我道你们闹哄哄地去哪里了，原来是去膳房捣乱。” 
　　我笑笑说：“哪里捣乱了？亏得我们还想起要填饱你呢。”说着打开食盒，上面放着一碗汤圆，有各色的，我又补充道：“姐姐们每人包了一个。” 
　　“哦？”公子伸筷子撩了撩，问：“有几个姬人啊？”我答：“仅芷苓未来。”他皱了皱好看的眉，“那又是几个？”我又答：“那便是二十一个。” 
　　一声苦笑，公子，你竟是连有自己几个姬人都不知吗？ 
　　我端起碗给他：“公子，现在还温热呢。”他舀了几个吃了，说：“若儿，这二十一个中，怎么就没有你的？”我说：“对啊，既有这么多了，不少我一个。” 
　　他说：“哦，那好。我实在不想吃了，这些汤圆多腻味。” 
　　我扁扁嘴说：“这好歹是姐姐们的一片心意，公子当真不吃？”他摇摇头，躺在屋顶上说：“饱了。”我：“哦”了一声，道：“本来待公子尝完汤圆后再吃些点心，既然公子已经饱了，那也不必……” 
　　他臃懒地一偏头，问道：“那又是谁做的？她们，还是阿水？”我微笑着说：“阿水那只小猪，自己做的点心一个也没剩下，都下肚了。所以，只好我再做一点了，至于手艺，肯定没有……” 
　　公子一个翻身起来，说道：“哦？是若儿做的，那我可要一尝了。”说着便要来拿。 
　　我装作漫不经心地将食盒移个位，道：“公子既然饱了，可别强撑。”他装作无奈地一摊手道：“我若儿，我又饿了还不行吗？” 
　　我“扑哧”一笑，将食盒第二层掀开，说：“其实，也并非很好吃的。” 
　　他埋头挑了一块，尝了，又吃了两个花样，赞道：“原来若儿的手艺如此之好，看来欧阳某有口福了，这都是什么花样啊？” 
　　我笑答：“若是我把你喂胖了，庄主岂不是要找我算帐？至于这些么，都是些江南的小吃。”我拈了一块给他，解说道：“这是我幼时吃过的枣饼，本还要好吃得多，可惜材料不全，也没有器具。 
　　“原应用枣肉去皮去核和着糯米粉捏，内馅儿应用核桃粉拌以黄糖，然后嵌入带有图案的模子里，出笼后晶莹如玛瑙，衬着粽叶，个个有银锭的大小。 
　　“现下只有用现成的枣泥与糯米捏，以杏仁和红塘作馅儿，我又加了芝麻和莲蓉，因材料不同，未免失了原味，那也是无法可想的了。而你刚才吃的又有杏仁蒸糕，蜜枣莲心糕，豆沙什锦包几样。” 
　　他拍一拍手，把最后一枚杏仁糕填到我嘴里，说：“若儿真是好手艺，做得这么精巧的点心，看来费了不少心思，真是辛苦你了。”他抚了抚肚子说：“这下可真饱了。” 
　　我心下甚喜，笑言：“公子吃这么多，自然饱。只要公子喜欢，若儿就不怕辛苦，再说不就是点心吗，又何来辛苦了？”

十四章： 
　　我去拿了茶叶，泡了递在他手中，又自己泡了一杯，看着公子抿了一口，果然他惊喜地问我：“若儿，为何这茶有与众不同的清香？” 
　　我答他说：“因为这泡茶的水是由最清的泉水浸着最嫩的竹叶得来的。”他赞道：“果然是好茶。” 
　　公子放下茶杯，执长箫于口边徐徐吹来，一如往日淡淡的忧伤，只不同的是，曲子的调却变了，似夹着一小份喜悦，期盼，抱负，我听得一阵迷茫。 
　　待停下来后，他问道：“若儿，可听出些什么？”我点头，随又摇头，问：“公子，这是什么曲子？为何曲意与以往如此不同？” 
　　他说：“这不成曲调，不过是我随兴吹的罢了。”他转过头看着我说：“若儿，你可知，我要出山去了，我要去大金一展抱负。” 
　　“前不久收到大金六王爷完颜洪烈来柬，若儿，我要出山，我相信我能助大金成就一番事业的！” 
　　我看着他俊秀的脸意气风发，半晌沉默，最终憋出一句来：“庄主同意了吗？” 
　　他有些失望，但只是一瞬，他说：“叔父同意了，他让我带些姬人去，别丢他的脸。若儿，你和我去？” 
　　他握着我的手，眼中满是期待，我不忍，却仍是拒绝他这难得真诚的神色。我说：“公子，我不是你的姬人，我不去了。”偏过头去。 
　　他有些急切地说：“若儿，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想，叔父一定希望你帮我的。重要的是，若儿，我更希望你帮我，怎么了，若儿，你不高兴吗？” 
　　我勉强一笑，说道：“公子，我没有不高兴，若儿很高兴你这样想，但我真的不想出去。” 
　　他显得很失望，我又说：“公子，但若儿真心希望你一展鸿图，不是你能助大金成就一番事业，而是大金能助你成就一番事业！” 
　　他又容光焕发：“对，若儿，你若是什么时候想通了，一定要来找我。可知，你的才能是不输我的。”我笑笑。 
　　一夜无眠。